第474章 提醒
“沒有。”
宋大山眸色深沉,着重強調,“姜烈盤問過,但他們嘴很硬。”
宋不辭見識過姜烈對付趙滿倉的手段,用在這兩個人身上只會更甚,可都被折磨成這樣了,他們卻還是不肯開口,眼神更是如同死水,無畏無懼。
再看他們的穿着,黑衣黑靴簡單到了極致,但黑衣內里是細棉裏衣,腳上的靴子內里有兔絨,就連拿的刀都比當初黑風寨土匪手裏更為鋒利和堅硬。
尋常富貴人家可養不出這樣的打手!
宋不辭摩挲着手指細細思索,不消幾息,他便鎖定了目標,他蹲身掰過其中一人的下巴,迫使那人正視自己。
“龍生龍,鳳生鳳,果然,”宋不辭似笑非笑,“不入流的母親也生不出上得檯面的孩子。”
話落!
原本對什麼都生不出反應的黑衣人眼中殺意驟起!
“閉嘴!”
他咬牙呵斥,竟還試圖攻擊宋不辭,可惜手腳動彈不得,便只能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宋不辭,似乎想用眼中的怒火,將其碎屍萬段!
“還真是他。”
心中的猜測被驗證,宋不辭只覺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早在知道裴雲起來泰昌縣的時候,他就做好了裴雲起會報復的準備。
只是宋不辭設想過,裴雲起若是性情中人,大抵會在確定蓮花蠟燭製作完成後衝到宋家村,以自己罔顧聖恩,仗着陛下信賴便不知天高地厚衝撞他母親,並將其氣病為由,將包含自己在內的宋家村所有人好生懲治一番。
當今以孝治天下,他真要是這麼做了,陛下頂多小懲大誡,世人也只會說他衝動但孝順,既能泄憤又能靠自污減輕陛下的猜忌,還能博得個孝順的好名聲。
一舉三得!
宋不辭亦設想過,裴雲起若是精於謀算之人,約莫會在他到達泰昌縣之前,先一步派人用迷信的手段徹底毀掉他和蓮花蠟燭,並以此藉由陛下的手除掉小劉公公乃至左向松!
但他獨獨沒想到,裴雲起會用這樣簡單粗暴的又略顯拙劣的法子,宋不辭心下瞭然,歸根結底還是這人壓根就沒把自己看在眼裏。
或者說,裴雲起打心底里覺得自己不配被他看在眼裏,而他急於帶着袁靈玉回京,則是在變相的向陛下告罪和表態。
宋不辭想到這裏忽然又意識到,在鎮遠將軍府意圖與七皇子聯姻的風向里,出面做主的人是袁靈玉和昭貴妃,積極配合的人是裴鴛兒和七皇子。
而這件事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裴雲起參與的身影,據說他日日早出晚歸在國子監精研六藝,更不曾與七皇子亦或其親近的人有過任何接觸,便是有人藉此吹捧巴結他也只冷眼拒人於千里之外!
所以!
聯姻之事若是成了,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事情若是不成,他也不過是難違母意,故而只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倒霉兒子!
怪不得宋不辭總覺得哪裏不太對,感情袁靈玉不過是裴雲起拿來試探當今態度的棋子!
高高在上不與螻蟻論長短,城府深沉敢於血親做謀算!
這才是真正的裴雲起!
“你詐我!”
黑衣人此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目眥欲裂的瞪着宋不辭,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可惜宋不辭卻無意與他多費口舌。
“綁起來關進祠堂的偏房吧,”宋不辭鬆手站起身,而後淡聲補充道,“天亮後送去縣衙報官。”
裴雲起人遠在帝京,不可能再專門跑過來針對他,再加上裴雲野不知所蹤,他該愁的是如何趕在裴雲野之前掌控鎮遠軍,而不是跟自己浪費心神!
至於宋不辭自己,鎮遠將軍府而今雖然被當今猜忌申飭,可到底不是他一個小小童生所能撼動的。
所以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
“咔噠!”
宋不辭話音方落,突然聽得一聲脆響,再低頭就看見宋大山乾脆利落的卸掉了兩個黑衣人的下巴。
“他們太吵了。”
見眾人齊刷刷的看過來,宋大山有些生硬的解釋,“今天大好的日子,免得讓他們添了晦氣。”
“晦氣算什麼,差點兒就添了煞氣,”不明所以的宋富貴怒火衝天,“別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在背地裏使壞,要不老娘非剁了他們!”
阿吉垂了垂眸子,顯然他是聽見了宋不辭方才的低喃,再聯想到之前村裡發生的事,他心裏有了幾分猜測。
他不放心的看了眼旁邊說到氣頭上狠狠踹了黑衣人兩腳的宋富貴,輕輕在心裏嘆了口氣,宋不辭太過聰明,也太能招惹是非,他都有些怕等到再回來的時候會見不到宋富貴。
“該死的王八蛋些,咱們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些,他們竟然想毀了咱們的根!”
宋大河媳婦兒義憤填膺,“定要叫縣令大人給咱們個公道,將背後的人抓起來打板子坐牢!”
“他們還拿着刀分明是想殺人,跟土匪也沒什麼兩樣了,”牛大夫叮囑宋大山,“明兒報官的時候,你可得跟縣令大人好好說說,他們是怎麼殺人放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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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可不能留這麼個禍害在外頭,”袁大夫接話,“到時候縣令大人問起來,咱們都是人證!”
“還有我,”川穀道,“到時候我也去作證!”
“那些被燒掉的板子左右都是要換,”洛雲娘低聲建議,“不如再燒的更嚴重些,省得大人輕判了他們!”
宋英兒拿着宋青雲給的藥粉猶豫着開口,“那要不,等明兒見了縣令大人,我再給他上藥?”
“媳婦兒,再不上藥我真要死了,”楊林聽完緊張的都快哭了,他是真惜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這麼狠心啊!”
“青伯說了,死不了,”宋英兒瞪他,“你還想不想報仇了?”
“你可別胡來啊,我說死不了的前提是得止血,你想當寡婦可不興讓我背鍋,”宋青雲趕在楊林前面瞪眼道,“你看看他的臉還有沒有個人樣,再不上藥都不用等到半夜,他人就該涼透了!”
宋青雲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楊林當即白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嚇的宋英兒手一抖,原本該適量的藥粉全撒在了楊林血刺啦呼的傷口上!
“嗷!”
楊林立馬就給刺激的疼醒了!
“媳婦兒!英子!我錯了!”
楊林只當宋英兒已經等不及要送他下去了,心驚膽戰的抓着宋英兒就是頓求饒表忠心,“以後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要是說二我絕不敢說一!”
“我真的啥都聽你的,你救救我吧,孩子不能沒有爹,我不能沒有你啊!”
宋英兒面紅耳赤,伸手去捂楊林的嘴,她哪兒就是那樣的毒婦了,“記好你剛說的話就行,不許再胡說八道了,要不我就將葯拿去喂狗!”
楊林被捂的差點兒喘不上氣,卻不敢反抗,只能可憐巴巴的看着宋英兒,生怕她對自己放任不管,或者就這麼弄死自己!
兩人的互動給大家看的直樂!
而經他們這麼一鬧騰,現場的氛圍也總算緩和了許多,宋不辭微微勾唇,有了利益牽扯,都不用你張口,他們自會儘力維護,悉心周全!
從前他們興許也會維護宋家村,維護他,但絕不會像這般主動和用心。
“小、少族長。”
宋珍兒挺着小腹皺眉建議,“要不還是尋個好日子去廟裏拜拜吧,先是土匪后是拿刀的歹人,我懷疑咱們村是被小人衝撞了。”
“去啥廟裏啊!”
宋三水媳婦兒道,“珍兒妹子你不知道,月初的時候叔祖們去廣濟寺請了佛像回來,就在祠堂後院的小佛堂供着呢!”
“那正好,英兒,你男人方才都被嚇失了魂,”宋菊香趕忙道,“快,帶你男人去佛堂給佛像上炷香,讓菩薩好生給你男人壓壓驚!”
“對對對,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宋英兒的娘也就是王嬸子趕忙道,“英兒,快帶上林子跟你二叔祖去佛堂拜拜!”
二叔祖專門負責照看佛堂和祠堂,陳力聽得這話擔心有孕在身的宋珍兒剛剛有被嚇到,執意也要帶她去拜佛,村裏的婦人想了想,乾脆拉着各家孩子都去祠堂里拜拜,轉瞬人就走了小半。
沒走的也都被宋永德他們招呼回去繼續吃飯了,雖然大好的氛圍和心情被破壞了,但天大地大,吃飽肚子最大,他們剛剛的七分飽經過這通折騰都只剩五分了!
可得再填補回來,用酒肉壓壓驚!
而且,剛剛在廚房忙活的嬸子們還沒來得及入座呢,先吃飯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接替她們進了廚房,也依樣給她們擺上了兩桌。
“他們牙齒里應該藏了毒,”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宋大山才道,“你說要報官后他們就想自殺。”
“感情毒是這麼個用法!”
宋大山剛說完,宋不辭就看見宋青雲彷彿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興緻勃勃的掰開黑衣人的嘴巴琢磨了起來。
“青伯!”
宋大山看的心驚,“小心……”
“不妨事。”
宋青雲擺擺手,“我研究毒草的時候你還在穿開……噦……”
“你們怎麼嘴巴比夏天的茅房還臭!”
宋青雲好險沒給噁心吐了,他趕忙將從黑衣人後牙槽里摳出來的小毒丸拿的遠遠的,捂着鼻子嫌惡的唾棄!
“早知道我該叫這蓖麻丸爛你們嘴裏!”
黑衣人頓時惱羞成怒,只可惜他們動不了,要不然宋不辭毫不懷疑,他們會反手將小毒丸塞進宋青雲嘴裏!
宋大山提醒,“青伯,您手上拿的是毒藥……”
宋青雲滿不在乎,“沒事,不吃就死了了!”
“我的意思是,”宋大山好心提醒,“您待會兒再上桌的時候記得洗……”
“這還需要你說,”宋青雲瞪眼,“我什麼時候如廁不洗手了?”
“那倒是沒有,”宋大山頓了頓,忽然想什麼,“青伯,方才你如廁回來……”
“你可閉嘴吧!”
宋青雲心虛的四處張望,確定沒其他人聽見才義正言辭的道,“我是用雪搓的手,雪就是水,怎麼就沒洗手了!”
“你不知道就別瞎說,”宋青雲威脅,“小心我讓你小子三個月都站不起來!”
宋大山默了,其實他是想說,宋青雲搓手用的雪是吃飯前,黑蛋兒他們比誰尿的遠的時候,尿中的那一片……
當時他就想提醒來着,但是那會兒隔得遠,他就沒好扯着嗓子說,等到再記起來的時候宋青雲已經吃上了,他就更沒好說了!
算了!
童子尿也是葯!
青伯就當是喝葯了吧!
“哼!”
宋青雲翹着鬍子冷哼,而後轉頭諂媚的看向宋不辭,“少族長,你把他倆先給我玩玩兒唄?”
“玩、玩?”
宋不辭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他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宋青雲,不可思議的道,“青伯,你……”
“你也閉嘴吧!”
宋青雲沒好氣的翻白眼,“我是要拿他們去試藥!”
“小小年紀不學好,腦子裏盡想亂七八糟的東西,”宋青雲冷笑,“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經不經的住你瞎折騰!”
宋不辭自知理虧,被懟了也不敢反駁,只能好聲好氣的道,“那您可小心着點兒,您的命沒了不要緊,他們……”
???
宋青雲難以置信,“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我說錯了,我是說,”宋不辭輕笑,故意逗他,“您可不要將他們玩死了,他們絕不能死在咱們手……”
“呼!”
宋青雲深吸口氣,不等宋不辭說完,轉身就走!
“小山!”
他邊走邊喊,“小山,快來給我幫忙!”
宋小山照顧他有經驗些,別人宋青雲不放心!
“來啦!”
姜烈帶着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后了,他們里裡外外、仔仔細細排查了村子的角角落落,沒找出第三個生人的蹤影后,又摸黑用木板加高了村口的大門。
到此。
宋家村眾人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但到底沒敢再放開了肚皮暢飲。
……
“咚、咚、咚!”
次日風雪漸停,只冷意不減,所以路上少有行人,四周也就顯得格外安靜些,而相隔千里的大門便是在這片安靜中,被人同時叩響。
“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