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我知道已被忘卻（八）
和城市邊緣的廢棄筒子樓不同，從遠處俯瞰摩爾曼斯克城區的樓房，有一種古怪的分層感：越邊緣越斑駁破敗，越中心顏色越鮮亮。
這裏的“中心”不是指城市中心，而是有幾個不同的核心；圍繞這些“中心”的一圈一圈同心圓，把整座城市分割成一塊一塊，呈現出一種絕不是自然風化能夠出現的景觀。
無人機已經飛過去探查，周曉辰一邊目測坐標，一邊打開地圖：“這些‘中心’，是冶金廠、發電站、魚類加工廠。”
謝東流：“這些地方有什麼特別的？”
林見星揣測：“是不是因為人類撤離的時候，這些工廠是最後關停的？”
畢竟發電站要等到人員全部撤離才能關停，出門之前囤點魚罐頭好像也說得過去……
阿莉薩：“星際大移民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撤離的，同一座城，應該不至於拉出這麼長的時間區間。”
起碼得是發電站和魚類加工廠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還有修繕、而外面的居民區大部分早早廢棄，才能形成這種“新舊分層”的景觀——這個“很長一段時間”，起碼得是以年為單位的。
林見星：“難道是當時沒有撤離的人，在這裏又堅守了很長時間？”
人類撤離藍星的時候，有許多人不願意遠離故土、不相信星際大移民能成功、或者身體無法承受太空旅行，因為種種原因留了下來。這些“藍星遺民”的生活是怎樣的，就是星際人類觀測的盲區了。
周曉辰聯繫奧拉，在地圖上打了魚類加工廠的坐標：“我們需要檢測機械人。用無人機空投在這裏，我們馬上趕過去。”
檢測機械人越野能力很差，為了控制負重，他們沒有帶出來——通常情況下，樣本帶回去再慢慢檢測就行了。
但現在周曉辰想要當場看到結果。
林見星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現場檢測？碳-14測年是有±20年的誤差的……”
就算有一些人滯留藍星，也很難在高輻射環境生存超過20年吧？
但周曉辰說：“20年誤差可能影響不大。”
在場的人頓時汗毛倒豎。
彈幕：
“我冷汗下來了。”
“有人給孩子解釋一下嗎？‘20年誤差影響不大’，是什麼意思？”
“↑根據這些工廠的使用痕迹，至少貓認為，‘使用者’在這裏生存了很長的時間——20年誤差相對於這個時間長度不重要。”
“卧艹，藍星新人類？”
“天吶，我有點不敢看了——這就是恐怖谷嗎？”
“嚇跑了+1……等出了結論我再回來！”
在周曉辰一行趕到魚類加工廠之前，無人機已經先一步進入工廠航拍。
相對於先前的筒子樓，這裏彷彿被濾鏡調過一樣，整體色彩都鮮明了。
謝東流：“……滯留藍星的人還有心情刷牆？”
更重要的是，這座工廠、連同周邊的宿舍，明顯比先前進過的筒子樓維護得好，甚至牆面上還殘留着修繕的痕迹。
等他們實地趕到，這種感覺愈發明顯。四人分頭檢查，雖然已經斷水斷電很久了，但少部分手操機器，如切魚頭的手搖“斷頭台”仍然能用，就彷彿不久之前，還有人在這裏工作和生活——只是絕大部分屬於生物的痕迹都已經腐爛風化。
“我們找一找密閉的地方，比如柜子、封裝的罐頭、機器夾層裏面，應該還能採集到保存較好的毛髮樣本，”周曉辰補充：“還有尋找任何可能的文字記錄。”
四人分頭到處搜查，藉助VR眼鏡的高清攝像頭，從各種犄角旮旯里搜出頭髮來。
奧拉在地圖上打了個點：“檢測機械人已經就位，空投點在這裏。”
幾人重新聚在一起，把裝有頭髮的試管放進檢測機械人樣本艙，緊張地點了“開始檢測”。
“我發現一隻帶鎖的箱子，看起來很不一般，”林見星搬出一隻箱子，“密封性非常好——像是為了長久保存專門設計的。”
阿莉薩：“打開看看？”
林見星：“……這是不是破壞文物？”
“……這是考古的需要，”周曉辰：“相信同志們可以修復的！”
后一句說服了林見星，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撬開了。
裏面有14隻樣品管，每隻裏面都保存了幾根頭髮，還有一本用透明硬膠套封存的日記本。
“嘶，”謝東流：“真是文物？”
這明顯就是為了保存更長時間而專門準備的！
“先破壞再修復，”周曉辰冠冕堂皇：“我們需要信息來引導下一步行動。”
這個借口無法反駁，幾人先把保存有頭髮的樣本管也放進檢測機械人待檢，然後林見星戴着手套把日記本拿了出來，翻開一頁。
是不認識的文字。
周曉辰：“……掃描發給幽靈。”
在腦電波數據庫建立之前，人工智能的“智慧”絕大部分來自人類的語料庫，所以幽靈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懂人類語言的智慧體。不管這本日記本寫的是什麼外星話，只要是脫胎於人類語言，幽靈都能最快速度破譯出來。
幽靈的分機房在“天宮”上，正在火星基地待命；現在藍星與火星之間的距離達到最近，即使如此，來回傳遞信息還是需要6分鐘。
在等待檢測和“幽靈牌翻譯”的時間裏，彈幕和論壇已經產生了無數的猜想：
“這本日記本，也是‘刻在石頭上’？”
“……差不多吧，肯定是為了留待後人發現的。”
“我有不祥的預感。”
“+1”
“不是，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你想，既然需要‘刻在石頭上’，那不就證明留下這些東西的人已經不在了嗎？”
“↑……忽然好傷感啊。”
“就一隻箱子、幾個塑料管，保存不了太久吧？”
“↑這些是留給人類的，不用保存太久。如果星際移民成功了，用不了多久人類就會回來；如果失敗了，那麼保存再久也沒有意義，因為沒有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