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置任務：二郎神的煩惱（下）

二郎神只是看着楊嬋，並不說話。

楊嬋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不應該這麼對待哥哥，畢竟她與他曾經相互依賴，相依為命。

如今這個世界上，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除了哥哥，就是腹中的孩兒了。

楊嬋一想到腹中的孩兒，就不自覺想到劉彥昌，這個人於她而言是不一樣的存在，彷彿填補了生命中的空白，讓漫漫神生不再寂寞。

她要去找劉彥昌，無論如何，她總要找到劉彥昌的。

想要找到劉彥昌的執念更勝一籌，壓過了楊嬋對於哥哥的愧疚。

僵持片刻，還是楊戩做出了讓步：“那就讓她陪着你一起吧，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回華山來，哥哥在這兒等你。”

楊戩想了想，又補充道：“如今你腹中的孩兒還有一段時間降世，於你而言找到劉彥昌重要，但生下這個孩子同樣重要。

也許劉彥昌也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期待着這個孩子的降生。”

其實這些話並不是楊戩心中所想，只是夏羨魚說，楊嬋聽到他這麼講會很高興。

楊嬋看過來的眼神的確變得柔和，她甚至不可思議道：“哥哥，你不反對我和劉郎在一起了？”

楊戩點頭：“只要你能找到他，帶回來，哥哥就認這個妹夫。”

說到這兒，楊戩的語氣也變得溫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你過得開心。

如今哥哥也想通了，劉彥昌身為凡人，能陪伴你百年也是他的運氣，什麼都比不上妹妹高興。”

楊嬋聞言羞澀道：“哥哥，我是真心想和劉郎長相廝守的。

他是凡人又怎麼樣，我可以拜託玉鼎真人從太上老君那兒討得仙丹，這樣我們便能長相廝守了。”

楊嬋低下頭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也就沒看到了楊戩一寸一寸暗下去的眸色。

還好這個劉彥昌已經被夏羨魚處理了，不然按照這個趨勢，簡直後患無窮。

不過妹妹怎麼能想到給身為凡人的劉彥昌去求仙丹，如果沒有人引導，楊嬋是斷然想不到這些的。

而且劉彥昌出現的時機也很湊巧，怎麼偏偏就到了妹妹即將動凡心的這個時候，怎麼就為了一塊木頭死裏逃生。

如今看來處處是漏洞，不過劉彥昌這個關鍵的棋子已經沒了作用，那些打在楊嬋身上的盤算也註定落空。

但楊戩還是很生氣，他司法天神的妹妹，他的師父玉鼎真人，甚至他自己都在未知的棋局裏。

如果不是夏羨魚突然出現，強勢打破局面，他也發現不了異常。

如今妹妹一門心思想找到劉彥昌，楊戩也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再說了有夏羨魚陪在妹妹身邊，他自然是放心的。

畢竟他通過天眼看到了對方身上純凈的氣息，也知曉對方的能力不在自己之下，護住妹妹自然綽綽有餘。

如今的三聖母已經懷孕三個月，她的身形變化並不明顯，但夏羨魚還是看出了幾分異常。

不過目前手中的信息太少，還不能輕易做出判斷。

從前追劇的時候只覺得劉彥昌和三聖母的仙凡戀很甜蜜，可是如今看來卻處處是弊端。

按道理來說仙凡有別，而且三聖母向來低調，一個普普通通的書生是如何知曉仙人在此。

要知道牛郎偷拿織女的羽衣還因為有老黃牛報信，可劉彥昌又是憑什麼呢？

或者說，指引他的，又是怎樣的存在？

這一切讓夏羨魚格外好奇，她只是看了楊戩一眼，雙方就達成了約定。

聽到楊戩鬆口，楊嬋彷彿有了底氣一般，等到光柱消失，她就拉着夏羨魚來到了劉彥昌家中。

這裏還是夏羨魚離開時的模樣，楊嬋也輕車熟路。

她一翻手腕，眼前昏暗的房間就變得明亮，明明處處都是劉彥昌生活過的痕迹，那人卻的的確確消失不見。

在家中找不到劉彥昌，楊嬋就換了身衣服去到街上，向鄰居還有商戶們打聽消息。

問了一圈之後，她依舊沒有什麼頭緒。

楊嬋坐在前廳有些焦慮，劉彥昌忽然杳無音信，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致命打擊。

她下意識看向夏羨魚：“我該如何找到劉郎？”

夏羨魚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人間的話本子裏寫過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說窮書生最愛三心二意，也許他找到了新的目標呢？”

楊嬋一口否定：“不可能，劉郎和我在月下發過誓，說兩情相許，情真意切。

此生只有死離，絕對不會生別。”

夏羨魚聽到這話直皺眉頭，誓言這種東西，只有說出來的那一刻是真實的。

而且劉彥昌既然能在楊戩面前退卻，又怎麼可能做到承諾的“絕不生別”？

楊嬋還在喃喃自語：“我相信劉郎，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他說過絕不會主動放棄我們的！”

想到這兒，楊嬋竟然不顧腹中的孩兒，她抬起手就要掐訣：“我要施展時光倒流之術，看看劉郎究竟遭遇了什麼。”

夏羨魚不可置信道：“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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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倒流乃是逆天之行，且需要海量靈力，你如今的身體根本撐不住！”

楊嬋眼神倔強：“只要能找到劉郎，靈氣可以再修！”

眼看無法說通楊嬋，夏羨魚急中生智：“逆天之術損傷自身根基事小，還會影響腹中胎兒，你也不想用孩子的性命去換回劉彥昌吧！”

楊嬋猶豫道：“要是沒了劉郎，我便活不下去。

如果能用孩子換他回來，我也是願意的。”

夏羨魚連忙制止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劉彥昌的想法，他孤身一人在這世上，終於有了血脈相連的孩子，不知有多開心。

如今你為了找回他施逆天之術，你能保證他回來不會怪你嗎？

況且七個月時間很快，等到孩子平安降世，再去找劉彥昌也不遲。”

夏羨魚看到楊嬋似乎被自己說動，她又加了一把火：“如今二郎真君在天庭擔任司法天神，自然能自如出入藏經閣。

天宮藏書眾多，想來尋人的術法也有很多，你大可以先回華山養胎，再拜託司法天神找一些尋人的術法。”

這一通話砸下來，也不知是哪句話說動了對方。

楊嬋點了點頭：“對，我得先把這樣繼承劉郎血脈的孩子生下來，然後再去找他。

你說得對，只要一個人存在這個世界上，總能找到的。”

夏羨魚低下頭去，她愈發覺得楊嬋整個人不對勁。

按道理來說，孕期的女性會本能愛自己的孩子，可楊嬋的第一反應卻是不惜傷害孩子也要找到劉彥昌。

不過還好，如今已經說動楊嬋回去華山，距離她生下孩子還有七個月時間，夏羨魚還有時間去琢磨。

楊嬋在外找劉彥昌的這段時間整個人都顯得很焦躁，但是回到華山之後心情莫名平靜下來。

如今她也算一心一意養胎，只是偶爾會心情失落。

楊戩看到妹妹回來自己眼皮底下，還是有點高興的。

這樣的話他能全力照顧對方，那麼有誰想做手腳，也要看司法天神答不答應。

面對楊嬋提出的要求，楊戩自然是滿口答應。

其實尋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哮天犬，對方的鼻子尋人堪稱一絕。

可是如今劉彥昌已經不算人，他只是一條灰撲撲，不怎麼好看的魚。

哪怕哮天犬出馬，也找不到蹤影。

夏羨魚這段時間一直留在華山，她自然能感知到那條魚身在何處，她研究了幾天這魚，又觀察着楊嬋身上的變化，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測。

她直截了當去找楊戩，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楊戩皺着眉頭看向遠方：“你有幾分把握？”

夏羨魚想了想：“至少有五分。”

畢竟她知曉，沉香日後會成為地藏王菩薩，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天大願。

夏羨魚從手環中摸出一個香囊，遞給楊戩：“你可以把這個交給三聖母。”

楊戩轉過頭看她：“這是什麼？”

夏羨魚：“月桂花粉，就是廣寒宮的月桂花粉。”

楊戩的手指摩挲着這個兔子圖案的香囊：“你認識嫦娥？”

夏羨魚忽然想起一些劇情來，解釋：“現在還不認識，不過以後肯定會認識。

這月桂花粉能讓人在夢中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你把這個給她，我們到時候入夢一趟，所有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楊戩把玩着手上的香囊：“這個東西真的這麼神奇？能讓人在夢中得償所願嗎？”

夏羨魚微微皺眉看向他：“你不信？”

楊戩的目光看向天邊，不知道是在看遠處的層雲，還是透過雲層去看其他什麼。

“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我得保證她不會受到傷害，這個東西先讓我測試一晚。”

夏羨魚倒是看得明白，楊戩這麼說，為楊嬋考慮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自己的私心了。

畢竟在《寶蓮燈》的兩部作品中，楊戩不僅和西海三公主存心有過一段婚姻，還對嫦娥仙子生出幾分欽慕來。

這一天的時間裏，夏羨魚又在劉彥昌化作的小灰魚身上下了禁制，她有十分把握這個玩意傷不到楊嬋分毫。

再次出現的夏羨魚面前的楊戩恍若新生，她總覺得，這個人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但夏羨魚看對方身上靈光通透，是修為加深一步的表現，也算好事。

果不其然，楊嬋得到這個錦囊后欣喜若狂：“真的嗎？有了這個錦囊，我就能在夢中見到劉郎了嗎？”

楊戩點頭：“是的，這是我從師父那裏求來的上古靈物，你等能得償所願。”

如今的楊嬋已經是八個月身孕的人了，說來也奇怪，這個孩子也有一半神仙血脈，但楊嬋卻分外辛苦。

不僅變得嗜睡貪食，就連整個人都浮腫了一圈。

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女仙，完全就是普通婦人。

楊嬋接過荷包后系在腰上，她一伸手，寶蓮燈就出現在眼前。

她將寶蓮燈送到楊戩面前：“對了，哥哥，這寶蓮燈我最近驅使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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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握住寶蓮燈感知了一下，疑惑道：“怎麼會，這寶蓮燈可是認了主的靈物。”

夏羨魚看着氣色不太好的楊嬋，出聲：“可能是運氣精力不濟的原因，如今身體裏的修為和靈力要供給孩子成長，就沒那麼好驅使了。

況且仙凡混血本就生長艱難，需要更多的能量才能平安降生。”

楊戩狐疑看向夏羨魚，雖然對方這番話很有道理，但說服不了他。

楊嬋吃下不少靈氣食物后就開始犯困，她沒有抵擋這份睡意，反而格外期待。

哪怕是在夢中和劉郎見上一面也是好的。

帶着這樣的期待，楊嬋進入了夢鄉。

夏羨魚也找準時機，帶着楊戩一起進入了楊嬋的夢中。

楊嬋之覺得身體輕快，她環顧四周，發現是看到劉彥昌砍樹的那個地方。

她還在懷念對方，沒想到下一秒對方就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劉彥昌氣質變化很大，完全沒有楊嬋印象中溫潤如玉的模樣，反而多了幾分癲狂。

他看向楊嬋的眼神帶着不屑：“天界女神又如何，如今還不是對我死心塌地。

可惡，要不是變數出現，如今我已經長生不老了。

哈哈，我長生不老了！

我是仙人了！”

“我好痛苦，我好難受。

明明那個人說了，只要能讓三聖母懷上我的孩子，就讓我永享極樂。

不，他騙我，我沒有長生不老，也沒有永享極樂，我被困住了，我根本逃不出來。

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劉彥昌看着眼前的楊嬋只覺得滿心憤恨，他上前捏住了楊嬋的脖子，一點一點用力。

楊嬋也不反抗，只是用那雙飽含柔情的雙眼看向劉彥昌：“劉郎，你受苦了！”

她伸出手想撫摸對方的臉，卻呼吸困難，抬起來一半的手無力垂下：“你去了哪裏，我們的孩子就快降生了，你可是孩子的父親。”

劉彥昌冷笑看向楊嬋，哪怕對方不曾反抗，他手下的力氣也毫不鬆懈：“神女又如何，還不是我手中的玩物？”

時間過了三秒，楊嬋忽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是充滿神性的淡漠：“卑劣的螻蟻，你不會得逞的！”

劉彥昌笑得瘋狂，他低聲吟唱着什麼，有紅色的印記落在楊嬋額頭上，又隱入皮膚之下。

不多時，楊嬋又變成了那副深情不悔的模樣。

看到對方這副樣子，劉彥昌反倒沒了興緻，他甩了甩手道：“真沒意思。”

“哦？那什麼有意思？

是這樣嗎？”

夏羨魚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劉彥昌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閃躲。

可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又變回了那條小魚，他又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無力感。

夏羨魚繞着劉彥昌轉了兩圈：“永享極樂？

給你支招的是如來。”

這句話夏羨魚說得肯定。

這次入夢可謂是收穫頗豐，不僅發現了劉彥昌背後的存在，也知曉了楊嬋性情大變的緣由。

楊戩聽完夏羨魚描述的來龍去脈后，整個人仍舊緊張着：“你說，是佛門在背後搗鬼？”

夏羨魚點頭：“三聖母本身就有一場情劫，有人利用了這個情劫，想要控制她。

控制了她，自然就能要挾到你。

如果你出了事，你師傅玉鼎真人豈會坐視不理？”

楊戩略微一思量，就明白了背後的算計。

他看向夏羨魚：“嬋兒如何，她要緊嗎？”

夏羨魚想了想：“她身上的情人咒我能解開，現在的問題是那個孩子怎麼辦？”

楊戩：“我還是那句話，妹妹的孩子就是我楊家的血脈，我司法天神養得起。

你先幫嬋兒解咒吧。”

只見夏羨魚伸出手，指尖落在楊嬋的額頭上。

那原本隱藏在身體中的紅色印記一點一點從身體內浮現，越變越小，最後飄在額頭上方。

夏羨魚用兩個指尖捏住那符咒，指尖還沒有用力，那鮮紅如血的情人就化作灰燼，消失在這天地間。

原本陷入昏睡的楊嬋也悠悠轉醒。

她看向楊戩眼圈一紅，低聲道：“兄長，是還嬋兒不小心中了算計，還說了那麼多傷害兄長的話···”

楊戩只是笑着看她：“妹妹，不怪你，是哥哥沒有保護好你，都是哥哥的錯。”

楊嬋起身對着夏羨魚行禮：“多謝閣下搭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夏羨魚笑着搖頭：“不必道謝，我做這些事情，也是為了我自己。

只是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楊嬋想了想，開口：“就像哥哥說得那樣，無論如何這也是我楊家的孩子，他會平安落地的。”

夏羨魚看向她：“哪怕這個孩子以後會變成佛門中人，你也會留下他嗎？”

楊嬋笑着搖頭：“他不會的，我的孩子，不會成為佛門弟子的。”

對方這話說得篤定，夏羨魚也沒有追問。

直到看見沉香降世，夏羨魚才明白楊嬋為何那麼有信心。

也是“地獄不空“本就是一個宏大的，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地藏王許下這個心愿，就是為了不回歸佛門，他要渡盡世人與惡鬼，換人間一個清正太平。

看到妹妹終於恢復，楊戩也鬆了一口氣。

福之禍所伏，禍之福所依。

經歷過這件事情，他的心境和修為都有很大突破，妹妹也找到了新的道路。

他看向夏羨魚，對方還是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的模樣。

他忍不住開口：“謝謝你。”

夏羨魚笑着看他：“你的煩惱如今解決了嗎？”

楊戩的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桃花：“解決了。”

夏羨魚：“那就好。”

楊戩心有所感：“你要離開了？

那我還能見到你嗎？”

夏羨魚：“如果你想的話，你還會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