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落淚的王山

“你一直說自己是怎樣的大惡人，簡直就是自我欺騙，一派胡言，你的內心深處其實要做一個好人，只是你經歷了某些事，真實的情感被冰封了，故意用其他東西來遮擋！”慕材的語調漸漸加速起來，像是士兵發起攻城之戰，準備破門而入，將那道關得緊緊的大門給撞開了。

王山這時臉色蒼白，嘴唇在顫抖，雙目變得遊離不定，似乎一座冰川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溶解一樣，他的後背只覺得汗水在滲出，被這個年輕人的話所擊倒一半，他感覺原先的傲氣消失了不少，現在只覺得自己軟綿綿的，就像一個皮球被一個小朋友用針給刺破一樣，正在緩緩放氣。

“你只不過是想通過披上一層惡人的形象來掩飾自己脆弱的內心，你越是把自己裝得凶神惡煞，越是證明你的懦夫無能！”慕材邊說邊一步一步往王山靠近，腳掌摩擦地面發出“嘶嘶”聲，這聲音雖然小，但是卻如針扎一樣，不斷扎向王山的心，慕材越說越起勁，他是故意得將音調提升，慢慢敲擊王山那顆還在抵擋的心。

張小霞也被老闆的氣勢所震驚，簡直就是變了另一個人，或者嚴格來說，老闆的因爆射出讓人不可抗拒的氣勢，簡直就是成了一個戰神一樣，慢慢向著目標靠近，從那犀利、剛毅、又滿滿殺氣的眼神中，只會讓人寒顫起來，她將目光又看向王山，只見這個如山一樣的巨人，好像微微顫抖得往後退，是害怕嗎！小霞細心一看，絕對是害怕了。

“一個人越是驕傲和狂妄，他就是越自卑的人。”慕材繼續說道，他的雙眼猶如一個顯微鏡，正在聚焦在王山的全身，從外面到裏面，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全方面進行掃描，不留下一個死角，“你很在意自己的出生，你是一個一出生就被父母離棄的人，從小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在身邊陪着，你卻沒有，你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孤兒！你被別人嘲笑是沒有人愛的流浪兒，你非常在意這點，你就進行反抗，先是把自己包裹起來，後面覺得包裹沒有用了，就通過暴力的方式，來保護自己。”

這話如萬把利劍直插入王山的心臟，他雙手摸着光頭，微微搖了搖頭，雙目睜得圓圓的，一種驚慌的神情露出來了，“不，不，.............”王山輕輕發出聲音，那個聲音是因為無力而變得小小的，也是因為心門被擊碎了，變得悵然無助，活了幾十年，第一次，這是第一次，王山被人看透了，這個年輕人看得這麼透徹，他實在是驚訝，這個年輕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本事。

“當你的同事利明再次嘲笑你為孤兒時，你那顆深埋很久的自卑再次被激發起來，那種因自卑而帶來的黑暗再次環繞你，就像是一個人，將你緊緊得包裹，讓你窒息得透不過來，原本你想繼續做好人的，但終究是善抵不過惡，在善和惡之間，你選擇了惡，所以你離開了地鐵公司，加入黑幫，想讓惡行來麻痹那顆善良的心的呼喚，可是，人畢竟是人，人不是畜生，不是禽獸，不是石頭，良心的呼喚總是輕微的，但是它是長久不停的，就算是一個罪大惡極的人，它依然在呼喚。

這呼喚是來自宇宙最聖潔的聲音，它如滴水穿石，最終金石可鏤。所以你在做完牢后，你還是決定做一個普通的守法公民，可是，你還是活得很痛苦，依然童年的那個被嘲笑的聲音依然像幽靈一樣，時刻環繞在你的心田，你嘗試與它搏鬥，你嘗試將這個幽靈趕走，但是他沒有用，趕不掉，越是掙扎就越被干擾，正如一個人落在沼澤里的人，越是掙扎，就越是沉得深，沉得快，

因此，與其奮力掙扎，不如就此妥協，繼續建立防禦機制，繼續做回那個惡人，一直到現在，你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過日子，但是，我今天對你說，你真是太愚蠢了，你需要迴轉，你需要回歸到正路上來，這條路是有愛，有憐憫，有公義的，正如回到剛降生來到這個世界的初心一樣。”慕材的走到離王山三四步的距離，注視着王山那雙變得柔軟、飄蕩的眼神，這雙眼神是放下了防禦，敞開心門的眼神。

王山彎曲着膝蓋，慢慢跪在地上，他的雙腿沒有力了，整個人如一座山崩塌一樣，他的腦海再次浮現小時候的場景——幾個小孩圍着他轉動，嘴裏儘是嘲笑和嗤笑，“孤兒，你就是孤兒！”這話又再次響在耳邊。

“啊！！！................”王山雙手抓着腦殼子，仰天長嘯一聲，然後雙拳猛打在地上，擊起滾滾灰塵，他全身顫抖着，像是被某種力量擊中一樣。

慕材怔了一下，睜大眼睛，看着王山，只見他的額頭爆出不少青筋，咬牙切齒，臉色凄然得一片白色，但是眼角邊卻有眼珠子掛着，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王山這個樣子。”村長捋着下巴幾根白須心裏自言自語得說道，“這個鐘律師果然厲害，竟然可以這樣將雷子說到心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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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其實你忽略了很重要一點，一直以來，你都被蒙蔽了。”慕材繼續說道，但是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麼嚴厲了，猶如春風一樣吹拂在臉上，那樣得舒服。

“什麼？”王山抬起頭，看向慕材，似乎想從這個年輕人口中再得到什麼東西一樣，眼神中帶有一絲期待。

“你雖然一出生就被父母離棄，這實在是讓人接受不了，但是你的叔叔和嬸嬸沒有離棄你，他們代替了父母的愛來撫養你，這是需要感恩的事情。”慕材說道，雙眸中的瞳仁是那樣清澈。

王山顫抖一下，猶如被雷擊中一樣，心裏一股暖流湧上心田，腦海中又浮現了幾個畫面，那是叔叔和嬸嬸買東西給自己吃，生病時帶自己去看醫生的畫面，他們視自己為己出，後來雙雙患病早年就死去了。

“你的叔叔嬸嬸很愛你的，這是上天看到你被生父母離棄了，就將另外的愛補償給你，這是上天沒有離棄你，祂依然在眷顧你。”慕材來到王山面前，蹲了下來，雙手搭在王山那寬厚的肩膀上，“你依然是被愛的，村長也在默默幫助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王山扭頭看向村長，臉上的肌肉抽動着，那是因情緒激動而引起的抽搐，慕材說得不錯，村長在王山要開店這事上，想盡一切辦法，將營業執照幫他辦了下來，而且還幫他推薦，村裏有幾家小店，村長都會優先推薦王山這家，只因為想幫幫王山。

“嗒！”一粒黃豆粒大小的眼淚沿着王山臉頰，順着下巴流下來，最後滴在地面上，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最後如斷了線珠子直往下滴，“嗚嗚.........”王山哭泣了，他痛哭着，將憋了幾十年的淚水流了出來，又將冰封了幾十年的情緒爆發了出來，這哭聲回蕩在整個空地上，又飄蕩到天空，隨着風兒，飄到很遠很遠。

村長用小手巾擦拭着眼淚和鼻涕，而張小霞哭得如淚人一樣，被這畫面感動得泣不成聲，慕材抱着王山，一動不動，這個時候，最好的安慰便是靜靜陪伴，不說一句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太陽被大朵的雲層遮住，彷彿故意給這幾個人擋一擋燥熱，留下一片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