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禍水集合」
第1章
人間。
噱頭和情懷雙雙拉滿的《大如傳》開播。
雖然，受廣電限古令的影響，這劇沒能上星，只落了個在網絡平台上播放的結果。
但，那陣仗卻是不容小覷的。
畢竟人家開播前的宣傳可謂是鋪天蓋地。
光紀錄片就拍了十多集。
各種通稿瘋狂吹噓，一會兒說貼合歷史，一會兒又說禮儀考究、大咖加盟……
把人們的胃口給高高吊起。
觀眾們倒是也想看看，號稱歷史正劇的《大如傳》，到底能呈現出一個怎樣的封建王朝，又會給大家帶來怎樣一場波詭雲譎的宮斗大戲。
可惜。
開局即巔峰。
巔峰即隕落。
牛皮吹得震天響、把自己捧得太高的下場。
只會是摔得更慘。
隨着網播劇集陸續放出，口碑呈斷崖式崩壞，播放量一日不如一日。
劇集拖沓冗長、台詞雷人……
讓人沒有看下去的慾望。
不過嘛。
被電視劇詐騙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觀眾早就抗性點滿，頂多也就是在背後蛐蛐兩句貨不對板，倒是沒激起什麼太大的水花兒。
但有一個人，卻是切切實實被刺激破防了。
還是破大防那種。
……
地府。
暗無天光是這裏永恆的主旋律，周遭都充斥着森森鬼氣。
此時，某處僻靜的院落里。
一個樣貌昳麗，身材豐滿的古典美人，正抱着一隻黑貓在樹下慵懶小憩。
在她斜對面，坐着一個同樣容貌不俗的美人，身着一身簡單的素色襦裙，也難掩周身貴氣，三千青絲鬆鬆垮垮挽了個髻，便已儀態萬千。
可，就是這麼個風姿綽約的美人。
此刻秀美的面目卻有些猙獰，眼神噴火。
心中暗暗惱恨自己素質太高，在這種需要爆粗口發泄情緒的時候，竟然連一句難聽的髒話都罵不出，憋屈炸了！
手中斥巨資購買的地府平板電腦，被她大力捏了個稀巴爛。
明明是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死鬼，竟被氣得紅溫了。
紅着眼眶，茫然抬首四顧。
見對面的豐腴大美人仍舊坐在那裏淡定擼貓，她終是忍不住心頭的委屈，一把扒拉開貓貓，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對方懷裏。
放聲大哭。
“嗚嗚！……環環吶，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怎麼可以打着歷史正劇的名號，把本宮騙進來殺？嗚……這些後世人……他們，他們……知道我有多期待這部劇么？”
“怎麼可以，怎麼……嗚……我成反派了？？？還跟太監組cp？？？”
“他們這是在‘毀’謗我……‘毀’謗我啊！！！”
一個不留神，就被抱了個滿懷的楊玉環：“……”
垂眸掃了一眼掛在自己身上的人。
沉默片刻，無奈發出一聲輕嘆：“習慣就好。”
這幫後世之人豐富的想像力，她自己早已領教過了，真的，以後無論那些電影電視劇有多胡編亂造，都破不了她的防。
“早同你講過，受不了就別硬看，你這是……看完大結局了？”
魏瀾蔫巴巴地點點頭，神情頗有些萎靡不振。
木然地揉揉臉：“看完了，呼……怎麼說呢，就……像是又死了一次……”
“想我還在世的時候，一輩子在深宮兢兢業業，不敢行差踏錯半步，不料……死後竟還要被後世之人編排。”
“我從未奢求過帝王之愛，可那許多年的如履薄冰，總歸也同皇帝做到了相敬如賓，怎的……怎的在後世之人眼裏，就成了十惡不赦的毒婦？”
“我若當真那樣壞，皇帝又怎會追封我為孝儀皇后？”
又怎會立永琰為儲君？
委屈！
真的好委屈！
委屈的想要原地爆炸。
這些後世之人在寫劇情的時候，能不能講講基本邏輯啊？！
竟還打着歷史正劇的名頭？
呸！
依她來看，這殺千刀的劇情，簡直比野史還野！
楊玉環：“……”
見人已經委屈成球，她也不好說什麼重話。
只能哄孩子似地輕拍對方的背，柔聲安撫：“要不，你去看看另一部劇？聽說是以你為主角的大爽劇。”
唯一缺點就是非歷史正劇，那是部古偶來着。
胡編亂造的成分居多。
但，這種爽劇看完，心情總該能舒暢些吧？
豈料魏瀾聽罷，先是眼睛微亮了一下，隨即卻頹然地搖了搖頭。
她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精氣神兒一般，整個鬼都有氣無力的：“罷了，不指望了，唉，我都死下來多少年了，就……讓往事隨風散了吧。”
不提也罷。
她連親緣都看淡了。
如今，又何必執着於什麼身後名？
再者說，清代如今在現世之人的心中，口碑真真算不得好，她這個清代帝王後宮的嬪妃，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又有誰會在乎呢？
想到方才自己哭花臉的窘迫模樣，魏瀾後知後覺尷尬起來。
偷偷抬眼用餘光瞥一眼楊玉環。
見她沒有笑話自己的意思。
便連忙從好姐妹懷中起身，正襟危坐起來，表情也一秒變得正經，就彷彿……剛才被刺激破大防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咳……那個……啊，對了環環。”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妲己姐姐不是說，今兒個有要緊事要同我們商量么？”
“怎的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楊玉環見她這樣，不由掩唇失笑。
卻也沒打算拆魏瀾的台。
一邊把貓貓重新撈回自己的懷裏抱着。
一邊溫婉地淺笑一下，柔聲道：“她呀，被事情絆住了腳，一會兒便能來。”
話落，對上魏瀾那雙求知慾旺盛的眼眸，楊玉環只得無奈又做了個口型，稍作提醒：“劉……”
魏瀾：“？？？”
魏瀾眨巴了兩下眼睛，想明白什麼之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微微蹙着眉，一言難盡地發問：“劉楚玉又惹禍了？”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
“她又做什麼了？還得勞煩妲己姐姐親自去撈人？”
楊玉懷撫摸着貓貓的下巴殼，眼神無奈，似是遇到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
猶豫片刻，一言難盡道：“也罷，說予你聽聽也沒甚大不了的。”
反正這事兒早晚都得在地府傳開。
“聽說，那劉楚玉膽大包天，跑到七爺處自薦枕席，被……咳，被丟出來了，七爺發了好大一通火，要告到崔府君那裏治她的罪……”
“這不，她自己搞不定，就只好搬靠山了唄。”
魏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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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膽……果真好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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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滿地府，恐怕也只有劉楚玉那廝，能鬧出這種桃色醜聞了。
真的！
別的鬼沒她這麼大的膽！
是，單看劉楚玉的話，那傢伙確實沒什麼本事，奈何人家靠山夠硬啊。
妲己姐姐是誰？
那可是經歷過封神之戰的。
軒轅墳三大妖之首。
在妖界，算得上是響噹噹的一號大人物。
這許多年裏，若不是有妲己姐姐罩着，恐怕劉楚玉早就被強制送去投胎了，她那人，身上雖沒什麼功德傍身，可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
唯一的黑點就是太過好色浪蕩，在歷史上留下的名聲很不好聽。
別的鬼都挺正常。
只有她由內而外都黃黃的。
哦，對了。
劉楚玉還曾側面幫地府解決了鬼口滯留問題，因為有她的存在，好多本不想投胎的男鬼，都屁顛屁顛跑去排隊了，生怕晚了被纏上。
不吹不黑，那廝比真狐狸精都能撩！
堪稱撩機中的戰鬥機。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成功抱到了一條超級金大腿，妲己姐姐覺得這人當初說不定是投錯了胎，她該投生成狐狸的。
魏瀾只知道這傢伙膽子大。
萬萬沒想到她膽子能大到這種地步啊！！！
瘋了？？？
平日裏“吃”幾個男鬼無傷大雅，總歸是你情我願的事兒，閻君們也願意給妲己姐姐三分薄面，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傢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七爺身上？
她是不是死夠了想去投胎？
魏瀾同楊玉環相互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相同的意思。
「這個傢伙，真乃勇士啊！」
她倆就搞不明白了，男人那玩意兒，到底有甚好玩兒的啊？
理解不了，婉拒了哈！
倆鬼生前都是侍奉過帝王的，太知道男人都是什麼品種的大豬蹄子了，所以自從死下來之後，恨不得每天清心寡欲、念佛誦經。
真沒那種世俗的慾望。
甚至連投胎重活一世這種事，都顯得興緻缺缺，生怕一碗孟婆湯喝下去前塵盡忘，旁的倒沒啥，萬一托生成了個戀愛腦怎麼辦？
不要靠近男人和愛情，會變得不幸！
二鬼正面面相覷、相顧無言之際。
院門忽被大力推開。
妲己身穿一身張揚的紅衣，大步流星地跨步走了進來，她容貌極盛，一雙多情瀲灧的鳳眸眼波流轉、勾魂攝魄。
哪怕是不經意瞧她一眼，都極容易被魅惑。
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人有此等絕世風華。
魏瀾興沖沖地湊上前去。
本想八卦一下陰間海王劉楚玉的光輝事迹，可是，當她看到跟在後頭的那個陌生人影時，一秒收斂了唇邊八卦的笑意。
輕咳一聲，佯裝正經地詢問：“這位是？”
“咳，劉楚玉那廝，怎麼沒跟着一起回來？妲己姐姐你不是……”不是過去給海王當靠山、收拾爛攤子去了么？
怎麼當事人沒領回來，反而帶回了一個陌生鬼啊？
仔細一看還不是普通鬼，這一身的功德金光喲。
嚯！！！
能閃瞎鬼眼！！！
樹下的楊玉環見此情景，也抱着貓直起身，眼中是同款疑惑表情。
妲己卻沒時間給這二鬼答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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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顯嚴肅的表情中，夾雜着一絲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開門見山地發問：“你們倆，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去其他世界玩兒玩兒？”
“能保留記憶，順便積攢功德，還能消磨時間。”
“快，那邊的亂子持續不了太久，咱們時間不多，你們只管說想不想。”
魏瀾：“？？？”
楊玉環：“？？？”
其他世界？
什麼其他世界？
二鬼有心想要問個清楚明白，可當看到妲己姐姐臉上那明顯急切的表情，便極為識時務地把心裏的疑惑暫時壓了下去。
點點頭，言簡意賅回復道：“想！”
這種好事兒，擱誰誰不想？
能帶着記憶去其他世界玩兒，還能積功德，誰又願意繼續待在鬼氣森森的地府蹉跎時光啊？不願意去才是傻子吧！
妲己聞言，眼中笑意更甚。
忙扯過身後那個略顯慵懶的人影，連聲催促道：“扶光，快，就按照咱們之前說好的來！”
扶光：“……”
她有點兒無語。
家人們誰懂啊？
我這輪任務剛剛才完成，這都還沒結算呢，靈魂就被人從身體裏硬薅出來、給拉到地府來接人了……
連口氣都不給喘的是吧？
瞅着妲己，扶光扶額沒好氣道：“你怎麼像做賊似的？”
好歹也是軒轅墳的大妖，接兩個人而已，怎麼搞得跟地下黨接頭兒一樣？小心翼翼還爭分奪秒的。
咋的？
地府還能攔着人不讓走？
妲己眼神犀利地瞪了扶光一眼，急聲催促：“哎呀，你快點兒！別廢話！”他們這個世界的三界掌權人，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一旦被發現，興許就走不成了。
扶光見妲己神態不似作假，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行行行！”
反正這事兒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兒，以後有人幫着分擔任務，何樂而不為呢？
思及此。
扶光利落地從自身的識海中掏出一顆巴掌大的光球。
對着眼前的三人笑眯眯道：“把手放上來，我這就帶你們走。”
……
一刻鐘后。
陰律司。
有鬼差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崔府君面前，倉皇跪地，口中慌慌張張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軒轅墳那位妲己娘娘……她……她她……”
崔珏手下公務不停，也不抬頭。
蹙眉呵斥：“做什麼吞吞吐吐，那位怎麼了？”
之前不是放話說，不會再管那劉楚玉的死活了么？
怎麼？
“難不成那狐狸又反悔了？”
鬼差欲哭無淚，急得抓耳撓腮：“哎喲喂，我的判官大人喲，不是方才那件事兒啊！！！軒轅墳那位妲己娘娘，把……”
“把楊玉環和魏瀾給帶走了啊！！！”
崔珏一愣，抬起頭，眼神中閃爍着疑惑和不解：“帶走就帶走唄？這也值得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這種事情那狐狸又不是沒幹過。
反正過兩日就給送回來了。
見頂頭上司仍舊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鬼差這下是真哭出聲了：“不……不是啊！！！哎呦喂！不僅僅是帶出地府啊！”
“要不您先翻翻生死簿呢大人？？？”
您翻完生死簿要是還能這麼淡定，屬下我願意管您叫祖宗！！！
崔珏：“？？？”
崔府君在鬼差扭曲的表情注視下，將信將疑地召喚出了生死簿。
沒曾想。
這不翻不要緊，一翻差點兒沒一屁股從椅子上跌坐下去。
表情駭然地驚呼出聲：“名字呢？？？”
這上頭那麼大的兩個名字呢？楊玉環和魏瀾這倆陰魂的名字呢？？？？？？
沒了？？？
妲己那狐狸超脫三界，不在生死簿上正常，可是那倆陰魂，怎麼會沒了名字？
完嘍！
事情大條嘍！
這回，地府可沒有平賬大聖來幫忙頂包了啊！
崔府君霍然起身，臉色黑如鍋底，怒斥道：“快，快細細說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鬼差也不敢怠慢，連忙從頭開始細細交代。
正說到，有鬼差親眼見着妲己帶一生魂闖地府之時，前頭被劉楚玉調戲過的七爺謝必安，怒氣沖沖地來到了陰律司，臉色同樣很難看。
對着上首的崔珏硬邦邦道：“大人，煩請下令，即刻派兵捉拿逃犯劉楚玉！”
崔珏：“？？？”
崔府君一腦門子問號：“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本君不是已經讓你押她去投胎了么？”
謝必安：“……”
氣死！
謝七爺黑着臉將一個替身人偶扔到殿上，瓮聲瓮氣：“她跑了！！！”
還是在輪迴井那跑的！
簡直奇恥大辱！
他竟然在一天內，被一個女人接連調戲戲耍了兩次！豈有此理！
崔珏：“……”
崔府君目光定定地看了看那個精巧的人偶，心間霎時湧上來一股不祥的預感，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微微顫抖着的手再次翻開了生死簿。
很快。
他眼前再次一黑！
一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腦海中嗡鳴聲漸起。
完嘍！
完嘍！
劉楚玉的名字也沒了！！！
想到鬼差口中說出的那個身負無數功德金光的詭異生魂，崔珏後知後覺想起了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情，幾十年前，厚土娘娘好像是有提過一嘴……
說本世界有個異世界任務者來訪，叫他們多多注意。
所以……
生死簿上消失的名字……
淦！！！
妲己那個該死的圓毛狐狸，她不會這麼過分吧？？？
帶着三個陰魂投靠那任務者，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跑……跑路了？？？
“妲己！！！！你tm！！！！”
崔珏越想就越咬牙切齒，甚至氣到周身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若是妲己此時就在眼前，他估計能當場表演一個活嚼九尾狐。
啊啊啊啊啊！！！
你妹啊，你個死狐狸不會這麼奇葩吧？？？
你不會這麼極品吧？？？
啊？？？
你特么倒是跑得利落，我手頭上的賬怎麼辦啊？？？
摔！
天坑吶！
死狐狸！！！你有本事永遠別回來！！！
不然本君告遍三界也要告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