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失子之痛
掙扎着總算起了身的婉竺一愣,似沒聽清般又問了一遍,“什麼?”可她的表卻出賣了她。***
“娘娘......”清荷淚眼婆裟,哽咽着,“請節哀順變......”
一句節哀順變,充斥着她整個大腦的神經。顫抖着的手放入小腹,一點一點握緊。這裏......這裏原本有個小生命,有個尚未成型的小生命。可如今沒有了,她的孩子,還沒等出世看看這個世界,還沒等成型體驗一下做人的感受,就那麼沒有了......
“啊————”終是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擊,撕心裂肺的一聲叫喊后,婉竺屈身抱着小腹,哭的死去活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的孩子,她已經為她腹中孩子做了多少衣服鞋子,甚至連孩子的乳名都已想好。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啊!竟然就這麼沒有了......她如今已經無心思考是誰推了她,更無力思考心竹為何會被杖斃。現下,她滿腦子都是那尚未出世的孩兒。
清荷淚眼朦朧地伸手扶她,“娘娘,您着高燒睡了三天三夜,如今好容易退了燒,且剛小產不久,身子還很虛,要當心身子啊娘娘。”
她不知哭了多久,似要將淚水流干。她以為或許這一生,再沒有令她如此撕心裂肺之痛了。殊不知不久后的將來,她所要承受的痛,遠不止這些......
瞧着哭到沉睡的婉竺,清荷寸步不離的守着在她身邊。蒼白憔悴的面容上滿是淚痕,那雙手依舊覆在小腹上,握緊了衣物。清荷擦了擦面上的淚水,為婉竺掖了掖蠶絲薄被,喃喃自語道,“可憐了娘娘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而陷入沉睡的婉竺正做着一個悠長而又悲傷的夢。
夢裏,是大片紫蘭花。微風拂過,紫蘭花瓣隨風揚起,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花香。一個尚還幼稚的孩童站在花叢中,是個面容俊俏的男孩。
婉竺知道,那是她的兒子。
“小小狸!”婉竺驚喜地叫着,抬起腳便向著花叢中的男孩跑去。這是她為她的孩子所取的乳名,她本以為再沒有機會叫出口,卻不曾想竟還有機會叫一叫。
哪知無論她怎麼跑,似乎都跑不到小小狸身邊。絕美的面容上從一開始的驚喜到焦慮再到絕望,而那抹小小的身影依舊站在花叢中一動不動。不過三尺高的身形,所散出的氣場,卻如同他父親般沉穩老成。
“小小狸!小小狸!小小狸!......”婉竺拼了命的奔跑,渾身早已是筋疲力盡,卻反倒覺着小小狸越來越遠。一聲接着一聲的呼喚,最終化為嗚咽,哽在嗓子中。
“娘親......”一直未說話的小小狸開了口。奶聲奶氣的童音中帶着凄涼而又滄桑的語氣,是與那稚嫩的面容那麼不相符,“娘親,你別哭,也別難過。是兒子與娘親緣淺,不能孝敬娘親了。”
“不......小小狸,別離開娘親!你走了,娘親也不要活了......”婉竺淚流滿面,卻依舊奮力跑着,伸出手企圖挽留越來越遠的小小狸。
小小狸卻揚起嘴角,那笑起來的模樣,半分似他父親,半分似她,“娘親,再見......”隨着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那抹小小身影終於消失不見,而婉竺也終是一個踉蹌,撲倒在花叢中,痛哭不已。
“卿兒......卿兒醒醒,卿兒!”
耳邊似傳來熟悉的呼喚聲,婉竺從夢中驚醒。睜開早已被淚水朦朧的雙眸,宮和玴那張佈滿擔心的面容映入眼帘。臉頰已被淚水打濕,眼皮更是因為哭的太多而變得腫脹。即便如此,當看到這張臉時,卻又有更多淚水奪眶而出,“他走了......他說與我緣淺,不能孝敬我,然後走了......”
顛三倒四的語,宮和玴卻瞬間明了,將她抱入懷中輕聲安慰,“別哭,別哭,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他還會回來的......”如此說著,自己卻也是濕了眼角。這雖說是他第四個孩子,卻是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
遠在西涼的他,當見到宮和夜傳來八百里加急的書信里告訴他說婉卿小產了,那一刻他的心就好似被人生生挖去一塊。以往他的妃嬪中也不是沒有小產的,可他卻是第一次覺着如此難過。收到書信后,他當真是一刻也不願耽誤,連夜趕了回來。
當見到她憔悴的好似瀕臨凋謝的花兒般躺在床上,原本絕美的面容此刻卻如此蒼白而又無力,口中還念着不要離開娘親,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心又痛了幾分。
“乖,別哭了......相信我,他還會回來的。”他知道,她痛的比自己要多得多。畢竟於她而,這是第一個孩子。
原本一直在他懷中痛哭的婉竺忽然抬起了頭,抓住他胸前的衣物,“我是被人推下去的,皇上,你一定要為我們的孩子做主,一定要殺了害死我孩兒的兇手,為他報仇!”
聞,宮和玴眸中閃現一絲狠光。心中並沒有交代清楚緣由,只說了賞荷宴上,婉卿娘娘落水導致小產。想來,並非這麼簡單......此時,孟天德送來了安神補身葯,宮和玴接過葯碗,一口一口喂婉竺喝下。待葯汁見底,他將她輕輕放倒在床上,柔聲道,“卿兒乖,如今天還未亮,且在睡一會。明日,朕定會給你、給尚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一個交代。”
他的話猶如一顆定心丸。婉竺服下藥后,含淚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沒一會,便再次沉沉睡去。
望着床上人兒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宮和玴愛憐地替她撥開擋在額前的絲。而後沉下臉起身,為了不吵到她休息,走到正堂。
清荷與蓮香自宮和玴來到央寧宮,便一直在正堂等候。連夜守在婉竺身旁,二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當日你二人也在場,究竟是何況?”
清荷紅着眼睛先行跪下,規規矩矩磕了個頭后開口,“回皇上,當時娘娘與眾位妃嬪娘娘站在亭邊,觀賞荷花。奴婢與心竹蓮香二人並排,均站在娘娘身後。奴婢只看見心竹忽然驚呼一聲,而後一個踉蹌朝前倒去,推到娘娘且與娘娘一同跌入水中......”說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流出來,“如若心竹還在,便可知曉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可惜當侍衛將娘娘與心竹二人救上來時,德妃娘娘便以故意推主子落水的罪名,將心竹杖斃了......”
蓮香也跪了下來,接過話道,“皇上,並非心竹推的娘娘。奴婢看到了,當時是有個小太監故意撞了心竹一下,因此心竹未能掌握住平衡,朝前傾去,方才推到娘娘與娘娘一同落水。”
宮和玴目光閃了閃,“你可看到那小太監長成什麼樣?”
蓮香垂下了頭,神色間閃現一絲懊惱,“沒有......當時太過突然,奴婢只看到了個背影。”
宮和玴的雙目光變得越陰寒,隱在袖下的雙手也不自覺地握成拳。原來是有人蓄意謀害......“魏全!”
“奴才在。”一直候在一旁的魏全聽聞宮和玴叫他,立馬上前屈了屈身子。
“明日早朝過後,立即傳旨,將後宮所有妃嬪召到長清殿。”儘管宮和玴壓低了嗓音,卻依舊壓蓋不住語氣中的憤怒。
看着從來未為哪個妃嬪如此大費周折的宮和玴,魏全曉得皇上是真的對婉卿妃動了心。不敢怠慢,再次屈身道,“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