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很愛他
初七的清晨,天氣依舊寒冷入骨,似要將人冰凍。***昨夜下了一場雪,積雪又鋪滿了路。婉竺穿着厚厚的大氅,坐在轎子上,掀開轎簾便看到宮女太監們無一不在清理着積雪。
“蓮香,這裏到相府要多久?”
蓮香見她面上的激動藏也藏不住,自己也被感染,噙着笑意道,“半個時辰便可到了,娘娘還是快將帘子撂下吧,身子還未好利索,莫要再着涼了。”說著,上前為婉竺撂下了轎簾。
婉竺沒再說什麼,乖乖地縮回轎子裏坐好。想到可以見到對她極好的父親、母親與哥哥,心中的激動又加深了幾分。自身的父母早亡,未能盡孝道。如今的親人雖說並非是她婉竺的,可既然有緣成為她的親人,且對她那般好,那麼她也應當代替卿雪依來儘儘孝道。
懷着激動的心,顛簸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相府。心竹掀開轎子簾,蓮香攙扶着她下了轎。抬頭望着高掛在府門上的牌匾,婉竺由心一笑,“終於到了。”
“娘娘快進去吧,清荷一大早便先過來通傳,想必現下老爺夫人們都在等着娘娘呢。”蓮香說著,掏出些銀兩遞給宮裏轎夫,囑咐道,“辛苦了,去喝點酒吃點東西暖身吧,酉時前在到這裏等候便可。”
“多謝娘娘賞賜。”領頭的轎夫收下銀子,便示意其它轎夫離開。
踏入相府大門,管家便迎了上來行禮,“恭迎娘娘回府。”
“起來吧。”
“謝娘娘。”管家起了身,而後側過身子接着道,“清荷姑娘早早地來通傳,老爺夫人們已在正屋等候着娘娘了。”
跟隨管家朝正屋走。一路上沒都看到幾個下人,偌大的相府顯得極為空曠,不禁有些奇怪,“管家,這些個下人呢?怎的都沒瞧見幾個人?”
管家邊走邊道,“娘娘您忘了,初七是探親之日,府內的下人大多數都回家探親去了,只剩下一些府內老人伺候。”
“可是忙的過來?”
管家搓了搓手,“且不說一天而已,傍晚便會回來,府內老人也有十幾個,自然是伺候的過來。”
婉竺略點點頭,“那便好。”
說話的功夫便到了正屋,屋內的暖爐將屋子裏烘的暖暖的。卿雲會等人早已在正屋候着,見婉竺進來,連忙起身與其他人一同朝她行禮,“恭迎娘娘回府。”
見到如此陣容,婉竺來不及脫下身上的大氅,趕忙上前扶起卿雲會,“爹爹您這是作甚?快,快起來!娘,二娘還有大哥二哥三哥,你們也都趕緊起來。”
被婉竺攙扶起來的卿雲會笑了笑,“您如今是婉卿娘娘,如若不行禮被旁人曉去,會說我們相府不懂規矩。”
聽了這番話,婉竺眼眶略有些熱。有了娘娘這個身份,一家人相聚都要變得如此拘束。回想起未被封為妃子之前的那大半年裏,沒有那麼多拘束,沒有那麼多禮節,一家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不禁有些感傷,“爹,即便我身為娘娘,可終究是您的女兒。私下裏不必如此拘禮。”
“好......好。”卿雲會輕輕地拍了拍婉竺的肩膀,笑着道。
脫去大氅,關上屋門,屋內只留下蓮香心竹清荷三人伺候。
雲絡拉着婉竺的手,憐惜地撫了撫她的臉頰,“你瘦了,在宮裏可是過的不好?是不是皇上對你不好?”
被人惦記着,婉竺心裏暖暖的,微微一笑道,“娘,您放心吧。女兒不過是前些日子染上風寒,病了一陣罷了。皇上待我很好,娘無需記掛女兒。”
“那旁的嬪妃呢,可是有欺負你?”卿淺蕁接着問道,“聽聞德妃蠻橫嬌縱,深受恩寵,霸權後宮,現下你得寵,可是有受她的欺負?”
回想起德妃,除去第一次見德妃挨了她一巴掌,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之外倒也沒受什麼委屈,“大哥你且安心,德妃雖蠻橫嬌縱,倒也沒對我如何。”她這個大哥是最疼她的,什麼好東西都會給她,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好妹妹,如若受了什麼委屈,記得和二哥說,二哥會想盡方法幫你。”
“是啊,宮裏月例銀子似乎不多,而後宮更是處處需要銀子打點,若銀兩不夠花,便捎個信告訴我們。”
二哥卿雲辰與三個卿昊笙接過話去。這兩個哥哥雖不是同母所生,卻疼她這個妹妹不比卿淺蕁疼的少,婉竺心裏又是一番感動,“謝謝二哥,謝謝三哥,我記着了。”
“宮內不比家裏,雖說依兒自病好醒來后性子與以前大有不同,穩重了不少,可在後宮之中不僅要穩重,還要謹慎。其你現下恩寵不斷,更要處處留心啊。”靈優憐的面上滿是擔憂。
聽着靈優憐的話,卿雲會贊同地點着頭,“你二娘說的不錯,帝王無愛,即便你現下盛寵集身,指不定哪日便會失了寵。不論如何,你都要收斂光芒,切莫恃寵而驕,還要穩重謹慎,凡事小心一些,方能保全自己。”
聽聞那句帝王無愛,婉竺的神色略有些黯淡下去。卻依舊笑着應道,“二娘,爹爹,你們說的我都曉得。”
之後聊了些家常,不一會便到了正午。見時辰不早了,卿雲會叫來管家吩咐午飯,管家彎腰行了一禮,“是,老爺。”而後頓了頓,接着道,“老爺,蘇將軍來了,想要探望娘娘,現下正在外頭候着。”
聞,婉竺微微一怔。
卿雲會蹙了蹙眉頭,“依兒,你可要去見他?”
婉竺垂沉默半響,心裏萬般糾結,最終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她並不想見他,可心裏卻因着卿雪依的記憶,對他到底還是有幾分意,因而還是想見他的。
雲絡輕嘆一口氣,“那孩子倒是個專的人,只是如今你們身份懸殊,所以這次相見,還是說清楚的好。”而後對着蓮香等人道,“你們跟去吧,二人獨處總是不大妥當的。”
“女兒曉得。”婉竺起了身,披上大氅便出去了。蓮香心竹清荷福了福身子道了聲。“是。”便也跟着婉竺出去。
踏出屋子,瞬時覺着寒冷無比。婉竺將手縮進大氅,沒走幾步便瞧見蘇瑾然正在一棵梅花樹下抬頭瞧着梅花出神。玄色衣袍被黑狐皮大氅包裹住,與四下層層白雪,樹上點點紅梅形成強烈的對比。瞧着他俊美的側臉染着几絲傷感,婉竺沒由來的感到心疼,“阿然......”
一聲阿然將蘇瑾然的思緒扯回,收回目光望向婉竺,看這個令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卻是已成他人的女人。心裏的酸澀、思念、悲涼、無奈最終皆化作一抹淡笑,“你來了。”
她記憶中的蘇瑾然總是個噙着笑意的男子,而如今看到他這幅強顏歡笑的模樣,她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心疼。然而,卻只有含笑緩步走到他跟前,“嗯,我來了。”
“有段時日未見,這兩個月來,你過得還好么?”幽深的雙眸,含着款款意。
婉竺不是傻子,他對她的感她本就是曉得。只是如今這般露骨的意,倒叫她有些不適應,只得輕輕應了聲,“嗯,很好。”頓了頓,抬起頭,看向開的正艷的紅梅,欲將話題引開,“傲雪紅梅獨自開,一縷幽香撲鼻來。這紅梅開的真真是極好。”
然而蘇瑾然卻捉住她的手,那雙眸子裏的意越地濃厚,“可是依兒,我曉得你過得不好。你我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你的性子我知曉的一清二楚。你應當是藍天白雲里翱翔的大雁,而非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我過得也不好,明明曉得你已嫁為人婦,成了旁人的女人,偏偏那個旁人還是皇上。可我依然喜歡你,日思夜想,無法忘記......”
他從不是個毛躁的人,一直都能極忍。只是對於她,一別兩月,便如此思念不已,這次見面,當真是忍不下對她的思念,對她的意。明明知曉他們已經沒有可能,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告訴她。
那般哀濃地腔調,聽的她直想流淚。可愛他的人是卿雪依,而非她婉竺。強忍着眼中的酸意,抽出手後退一步,垂頭低聲道,“將軍,請自重。”
一聲將軍,震得他搖搖欲墜,“依兒......你我終是要如此生疏么?”
婉竺沉默。她對他有幾分意,是因為卿雪依的記憶。只是,既然卿雪依的這個軀殼由她支撐,那麼她便是這據身體的主人。她可以繼承卿雪依的記憶,繼承卿雪依對家人的親,可獨獨不能繼承卿雪依的愛。
片刻,婉竺抬起頭來,對上他的雙眸,神色決絕,“並非我要與你生疏,而是我已是皇上的妃子。蘇將軍,今非昔比,你我終究無法回到過去,你若願放下我,日後私下再見,我便仍舊喚你一聲阿然。如若你放不下我,那麼我便與你成為陌路人罷。”
“陌路人......”蘇瑾然神色茫然,眼神空洞,反覆念了幾遍后忽地笑了起來,凄涼而又悲切,“好一句陌路人......依兒,自你病好,當真是性大變。如若是從前的你,斷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對不起阿然,人總是會變的......”婉竺輕嘆。他怎會知道,愛他的卿雪依早已被她婉竺代替了?
蘇瑾然面色慘白,好似那日聽聞宮和玴要納她為妃時那般無力,“你愛他么?”
婉竺一笑,“我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