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不是豬腦袋
許卿姝越發感覺不對勁了。
這一日,散學時,許卿姝親自去接潤姐兒。
馬車停在岑家女學門口的小衚衕里。
小姑娘們三三兩兩地從女學裏走出來。
許卿姝從車簾的縫隙往外看,始終沒有看到潤姐兒和芳姐兒出來。
這時,兩個小姑娘手牽着手走出了女學。
其中一個小姑娘低聲說:“校監為何總是罵盛潤禾?”
“許是因為她對盛潤禾要求更高一些吧。”另一個小姑娘回答。
“校監罵盛潤禾的模樣好嚇人,我看了都害怕。”小姑娘壓低了聲音。
“可不是嘛,校監一罵,罵的不是我,我都滿腦子空白,何況盛潤禾?校監說她笨,換誰誰不笨啊?”
“是,我也是。校監一罵人,我大氣都不敢出……”
兩人越行越遠。
許卿姝聽得心驚。
校監經常罵潤姐兒?
罵得很兇?
還罵她笨?
校監每次見到許卿姝,都很親熱很殷勤,每每誇獎潤姐兒聰慧上進,原來她背後對潤姐兒是這般嘴臉?
許卿姝氣得心口疼,悄悄將暗衛良石喚過來,讓他進女學裏面看看潤姐兒。
良石身形一閃,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女學的棋室里,棋盤呼啦一聲被掀翻,黑白棋子滾落一地。
“你學了什麼?!在我手底下,兩刻鐘撐不住就一敗塗地!簡直辱沒了這棋盤棋子!你信不信,我若把棋子變成米,撒一把米,雞啄米都能比你下得好!說起來,你父親是進士出身,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豬腦袋?!”校監喋喋不休地罵著。
“我不是豬腦袋……我下棋下得不好,我承認,您不必提我父親。”潤姐兒鼓起勇氣說。
“呵呵,你也知道,你的笨拙令你父親蒙羞?!我若是你,必然羞愧得出門都用面紗捂着臉,你怎麼還能腆着臉穿街過巷?真真不知羞恥!”校監說到這裏,突然飛來一塊石子,猛地砸到校監的嘴上。
“哎呦!”校監捂着嘴呼痛。
就這一下子,她的嘴巴上被砸出了青紫。
盛潤禾不由得愣在了原處。
被罰站在外面的芳姐兒探頭探腦看向屋子裏。
校監着惱:“紀芳菲,是你拿石子砸我吧?你等着,看我怎麼收拾你!”
校監一邊說,一邊氣沖沖地挽着袖子往外走。
突然,她膝蓋一疼,居然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次,她看清楚了,砸在她膝蓋上的石子,不是紀芳菲扔出來的。
“誰?!是誰?!”校監臉色蒼白,忍着痛爬了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門口朝外看。
並沒有什麼人。
她沉吟一下,用狐疑的目光看看盛潤禾,又看看紀芳菲。
這時,許卿姝扶着小滿的手走了進來。
許卿姝微笑:“還沒有結束嗎?”
校監馬上換了一副嘴臉:“盛少夫人來了?快請進來坐坐。潤禾與芳菲對今日學的棋譜有些不懂,我特意單獨輔導輔導她們兩個。”
“是嗎?校監費心了。哎呀,棋盤怎麼掉在地上了?棋子也撒了一地?”許卿姝驚訝地問。
“哦,方才屋子裏進了一隻鳥,我起身趕鳥時不小心碰翻了棋盤。”校監一邊附身撿棋盤和棋子,一邊用眼神威脅紀芳菲和盛潤禾。
“原來如此。校監輔導兩個孩子棋藝,那麼,您的棋藝一定很厲害吧?”許卿姝笑着在桌案前坐下。
“嗯……說句自誇的話,京城女子中,棋藝能比得上我的人,不能說沒有,最多也就……一個吧——也就是我當時的夫子。不過她年紀大了,如今未必能比得上我了。”校監臉上露出得意。
“剛好我今日得空,不如我們手談一局吧?”許卿姝提議。
“這……我怎麼敢跟盛少夫人下棋?”校監假意推辭。
其實她很想比一局。她今日當著兩個孩子的面贏了許卿姝,來日便更能羞辱兩個孩子了。
“下棋而已,不論身份貴賤。”許卿姝笑中帶着一抹譏笑。
校監神色一頓。
她方才話的意思是,若贏了許卿姝,怕許卿姝面子上掛不住。
許卿姝居然以為她是自慚身份。
校監決定好好給許卿姝一個教訓。
紀芳菲和盛潤禾對視一眼,站在旁邊默默觀棋。
許卿姝經常陪着盛懷瑾下棋,如今十回裏頭她能贏盛懷瑾三回。這個水平,已經很厲害了。
今日,許卿姝着意要贏,下得越發用心。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校監所執的黑子已經只能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了。
很快,校監不得不認輸。
許卿姝將盛潤禾攬在自己懷裏,笑道:“潤兒,看來你們校監的棋藝太差了,不知道她是怎麼學的,就這水平,還有臉出來當夫子。”
校監的臉頓時變了顏色:“盛少夫人,我不過一時大意了,你何必這樣出口傷人?”
“你這樣的厚的臉皮,也會受傷嗎?棋藝差就是棋藝差,不要給自己找借口了。”許卿姝輕蔑地笑了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盛潤禾似乎有些害怕,站得離許卿姝近了一些。
許卿姝又看了看芳姐兒。
芳姐兒明白,舅母這是來給她們撐腰了!
原來,事情不像校監說的那樣。
校監說,如果母親和舅母知道她們在女學的表現,一定會狠狠罰她們。
“我不服氣。”校監仰着頭說。
“那就再比一局。”許卿姝鄙夷地說。
這種態度,深深刺傷了校監的心。
第二局、第三局,都是校監慘敗。
許卿姝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你無德無才,也配為人師?!孩子每日對你行拜師禮,你捫心自問,你配得起孩子們對你鞠的躬嗎?!”
校監低頭。
看來許卿姝都知道了。
兩個小孩子告訴許卿姝了?
她們怎麼敢?
方才用石子砸她的,該是許卿姝的人吧?
“小滿,你去把岑大人和岑夫人喚來。”許卿姝吩咐。
小滿急忙去了。
不一會兒,岑大人夫婦便趕了過來。
許卿姝將良石叫了出來。
良石把自己聽到的話全都複述了一遍。
岑大人夫婦臉色越來越難看。
盛潤禾在一旁羞慚得流出了眼淚。
“舅母,校監經常這樣罵潤兒妹妹,我每次幫潤兒妹妹說話,都會被校監懲罰。”芳姐兒趁機告狀。
“學高為師,德正為范。你便是這樣為人師表嗎?”許卿姝責問校監。
“我……我也是恨鐵不成鋼。響鼓還得重鎚敲……”校監辯解。
“你莫要再說了!我是見過嚴師的,人家從不曾像你這般辱罵學生。你這敲法,是想毀了孩子。”許卿姝冷聲道。
岑夫人看向校監:“我們岑家女學還從不曾出過這等事。枉我信任你,讓你擔任校監,你這樣對待學生,是想毀了我們岑家女學的名聲嗎?”
校監低頭:“岑夫人,我近來家裏有事,心情煩躁,加上這兩個孩子確實資質普通了些,我一時控制不住脾氣才會口不擇言。岑老爺,岑夫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校監大人,你人前人後還真是兩副面孔。是誰每次見了我,都誇兩個孩子聰明伶俐,長進很大?怎麼轉眼就說她們資質普通了?”許卿姝嘲諷地看着校監。
岑大人起身,朝許卿姝抱拳:“盛少夫人,這件事確實是老夫失察,老夫很是過意不去。凌雲英這樣的品行,我們岑家女學既然知道了,必然不會再用她。”
“多謝岑大人主持公道。岑大人公務繁忙,岑夫人主持中饋,很是辛苦,女學裏的事哪能件件都清楚?我女兒和外甥女在女學這段時間,承蒙岑家照顧,我感激不盡。”許卿姝說著,向岑大人夫婦行了福禮。
岑大人夫婦忙口稱慚愧。
許卿姝帶着兩個孩子告辭。
坐到馬車上,許卿姝看着兩個孩子:“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盛潤禾抽泣着說:“我……我覺得丟人。旁的姑娘都不挨罵,就我總挨罵,我覺得自己不爭氣。”
“傻孩子,不是你不好,是凌雲英針對你。不是母親誇海口,你絕對是母親見過最乖巧最聰慧的孩子之一。”許卿姝撫摸着盛潤禾的腦袋。
“舅母,潤兒妹妹不讓我告訴您,怕您失望。我在女學會為潤兒妹妹辯解,校監每次都連我一起罵,一起罰。”芳姐兒委屈地說。
“好孩子。”許卿姝將芳姐兒也攬在了懷裏:“你們都是極好的孩子。以後,如果有人總是打壓你們、苛責你們,你們要相信,問題一定出在對方的身上。愛你們的人,即便要指出你們的不足,也不會以傷害你們的自尊作為代價。”
芳姐兒和潤姐兒似乎聽懂了,一起點了點頭。
許卿姝說道:“你們不要再來岑家女學讀了吧。”
潤姐兒整個人看起來一下子就輕鬆了很多。
“好啊,我也不想在這裏學了。裏面有的姑娘,會嘲笑我們,我早就看不慣她們的嘴臉了。”芳姐兒說。
“母親請夫子,我們自己辦個女學好不好?”許卿姝笑着問。
這樣,夫子她可以把關。
她對女學裏面的動向會更清楚一些。
她不會允許夫子打壓欺負學生,也會盡量引導孩子們和睦相處。
“太好啦!”兩個孩子驚喜異常,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
“你們兩個受委屈了,我帶你們吃好吃的!”許卿姝笑道。
兩個孩子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們嘰嘰喳喳地閑聊了起來。
許卿姝派人去請盛淑窈。
盛淑窈知道了女學裏的事情,肺都要氣炸了,親自去找凌雲英,痛罵了她一頓,然後才匆忙趕往酒樓。
許卿姝帶着兩個孩子逛街吃飯,早就把她們哄開心了。
直到快宵禁的時候,她們才各自帶着孩子往回走。
潤姐兒有些困了,許卿姝便將她攬過來,讓她躺在自己腿上小寐。
這時候,迎面有一隊儀仗。
馬車停了下來。
許卿姝看是親王儀仗,便吩咐車夫將馬車停靠在路邊,請親王儀仗先行通過。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待更近一些,許卿姝才發覺,馬車裏坐着的人是睿王。
兩輛馬車交錯的時候,睿王的儀仗突然停了下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之手掀開了垂簾。
“縣主是嗎?”睿王聲音清越。
許卿姝忙帶着潤姐兒下了馬車。
睿王竟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他穿着紫色蟒袍,頭戴玉冠,輕搖羅扇。
“給睿王請安。”許卿姝與潤姐兒一起行了福禮。
“起來吧。”睿王道。
“你叫盛潤禾是嗎?你在女學是不是受了委屈?”睿王溫和地問。
“睿王如何得知?”潤姐兒詫異。
睿王笑了起來:“本王的一個侄女在岑家女學,本王聽她提了此事。”
潤姐兒不由得紅了臉:“母親為臣女做主,岑大人和岑夫人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岑家女學將會處置校監。”
“那就好。本王偶然間得知,凌雲英曾經收了盧家一筆銀子。”睿王看向許卿姝。
“是盧家?”許卿姝有一些詫異。
據她所知,盧家應該已經放棄盧令貞了,居然還為了盧令貞而收買岑家女學的校監?
“是盧東嶽的隨從。”睿王壓低聲音道。
“多謝睿王爺告知。”許卿姝向睿王行了個禮。
她不知道,睿王所言是否屬實,更不明白,睿王為何要告訴她這個消息。
“潤兒,所以,你要明白,並不是你做得不夠好,而是凌雲英刻意貶低打壓你。”睿王向潤姐兒笑了笑。
“臣女明白這個道理了,臣女不會再覺得自己笨。多謝睿王開導。”潤姐兒又向睿王行了個禮。
睿王朝着許卿姝母女微微頷首,然後上了馬車。
儀仗開動,睿王的馬車走出幾丈遠以後,許卿姝拉着潤姐兒往馬車處走。
許卿姝突然看到,盛懷瑾的馬車出現在街角。
“父親!”潤姐兒高興地指了指。
“夫君怎麼來了?”許卿姝笑道。
“我聽岑大人講了女學裏的事,有些擔心,故而來尋你們。”盛懷瑾慈愛地摸了摸潤姐兒的腦袋。
“回去再說吧。”許卿姝道。
“好。剛才那是睿王的車駕嗎?”盛懷瑾問。
“是。”許卿姝回答。
“睿王爺很好。”潤姐兒仰頭脆生生地說。
盛懷瑾笑了笑,若有所思。
回到府里,許卿姝將睿王說的事告訴了盛懷瑾。
“我去查實一下此事,若盧家真着意傷害潤姐兒,我必不與盧家善罷甘休。”盛懷瑾眸色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