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我這一輩子（現代）2

並且，舅舅家確實比那個人家吃的好一些。

對於小孩來說，誰也不想回去看那張只會發脾氣的臉，去那個沒吃沒喝沒閉路電視，只有隔壁豬叫的破地方。

老話都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

但是以衛央的個人經歷來說，她負責任的講，小孩子也是會嫌貧愛富的。

至少那個時候，她真的從情感到物質，都十分的嫌棄他們！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的前提，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礎。

可是那個時候，那對夫妻在心裏，跟遠房親戚沒什麼區別。

她對他們，沒有絲毫的，理論上來講，應該有的孺慕之情。

畢竟，她自有思想以來，就只看到姥姥在照顧自己。

而那兩個人，連過冬的棉襖，都要姥姥拿私房錢去買，買來再做。

那兩個人看到衛央，即便是不對衛央吵，那個暴躁男也會總是發脾氣。

衛央第一次害怕他的時候，是有一次黃女士想要給暴躁男包餃子。

但是她沒掐好時間點兒，等到這個暴躁男回來的時候，黃女士還沒包完。

如果這事情是落在一個正常人的身上，可能是會着急，但是也是會等的，先吃點別的東西墊一墊唄！

可是當時那個暴躁男覺得，黃女士是個沒用的廢物，沒有讓他及時吃上飯。

他大叫着，娶她有個屁用！然後掀了那個桌子！

衛央至今記得，那個裝餃子餡的盆，是個黃色的瓷盆。。。

她不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多少歲，只記得那個暴躁男恐怖的好像要吃人一樣的表情。那是她第一次那麼害怕，她覺得這裏太嚇人了，她想跑，她想找姥姥。。。

人嚇人，是會嚇出心臟病的。

衛央以前有個同學的母親，她那個心臟病就是因為小時候媽媽抱着她跟她爹吵架，硬生生嚇出來的。

衛央不確定自己的心臟病是不是小的時候嚇出來的，但是她確實是被那個暴躁男嚇出了心理陰影。

最嚴重的時候，她看到路上有人打架，哪怕她離得老遠，哪怕她明知道跟自己沒關係，可她都不敢走了。

她會被嚇得手腳冰涼，根本就不敢動，就好像兔子見了老虎，驚懼之下喪失了逃跑的能力一樣。。。

最可笑的是有一次，他們鄰居在他家附近打架。

儘管距離她家有一段距離，可是衛央仍舊被嚇得根本就不敢過去。

那是個三九天，她在一直在外面凍着，一直等到那幾個人走了她才哆哆嗦嗦的回去。

黃女士問起她怎麼這麼久不回來，衛央講起了鄰居的打架和自己的害怕，暴躁男覺得她有病，以一種特別鄙夷的口吻說：“這有什麼好怕的？！你可真窩囊！”

衛央試圖解釋，她就是害怕男的發脾氣。

然後就被罵了一頓！

很多年之後，衛央在某一天突然想起這件事，也覺得自己確實窩囊啊。。。

可是，她的窩囊，是誰造成的呢？！

經年累月的打一隻狗，把它打的看見人抬手就嚇尿了。。。

嘖！這狗可真窩囊啊！

衛央第一次厭惡那個暴躁男。

是在一個大年三十的下午。

姥姥燉的排骨好香的。

衛央跟表弟像兩隻小狗，圍着那個裝排骨的盆子轉圈圈。

他們不好意思偷肉，只能等着路過的大人看他們怪可憐的，就一人投喂一塊兒。

姥姥一直在說，就快好了，一會兒就開飯了，開飯了就可以敞開了吃。

可是沒等到開飯，那個暴躁男突然像個變態一樣跑到姥姥家，繃著一張臉，不顧姥姥的阻攔，像抓豬一樣的把衛央抓到了他的三輪車上強行帶回家。

衛央聽着姥姥在身後的呼喊，那一路，她都在車裏哭。

那不是她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在心裏恨自己，為什麼會是那兩個人的孩子？！

為什麼她不能是大舅家的孩子？！

舅媽會在他們放學回來之後，把鞋裏的鞋墊兒掏出來放炕上烘乾，會給他們在晚上洗臉洗腳，還會哄着。

大舅也會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好好的講理，而不是像個變態一樣大吼大叫。

可衛央在那對夫妻手裏，感受不到任何關心，只有指使她幹活。

甚至干慢了，那個暴躁男還會破口大罵。

而黃女士，永遠是沉默不語。

她沒有網絡上的那些東北女人的彪悍，她就想一個麵糰兒，隨人揉圓搓扁。

剛被抓回家的那幾年，衛央是從心裏恨他們的。

她對他們充滿了厭惡。

只是對黃女士的討厭，她不會擺在明面上。

因為姥姥很在意她的閨女，又經常拿黃女士生她的事情來說。

總是說：“央央你要對媽媽好啊，你媽媽為了你吃了好多的苦啊！”

所以儘管她心裏不願意，但是在面上她還是會假裝一下。

那個時代里，大部分的女人跟丈夫吵架都會有一個通病。

就是邊哭邊抱着孩子說：“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沒有你，我早跟他離婚了。”

黃女士剛開始也抱着衛央哭，導致衛央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活着是個錯誤，她會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可是後來，這種負罪感開始反彈變成了厭惡。

大概十四歲吧。

她也是到了叛逆期，黃女士又老生常談哭着說那些老腔老調，說自己如果不是為了衛央，早就不過了！

衛央很直接的說：“那你離婚啊！你趕緊離婚吧！我不用你為了我受委屈！”

大概是沒想到衛央會那麼說，黃女士頓了一下，訕訕的說：“我要是離婚了，你怎麼辦？！”

衛央十分頭鐵的說：“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總歸不會連累你！”

一句話，懟的黃女士半天說不出話。

別人的叛逆期，紋身、染髮、打架、談戀愛。

衛央的叛逆期就是兩個字，自殺。

她一言不合就吃藥，隨便抓到什麼就吃什麼，就是不想活了，看什麼都煩。

有一次跟黃女士拌嘴，她突然就不想活了，因為她嫌棄農藥太難聞了，於是把找到的八片去痛片，連同一些感冒藥什麼一口氣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