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媳婦兒，你打我吧
沈濯知道錢在哪兒？剛剛之所以這樣問，就是為了拖住沈一諾。
可當他把錢拿出來，準備遞給沈一諾時，沈一諾卻傻愣愣的看着錢，不敢接了。眼前的可是十塊錢，十塊錢呀？！她雖然多次來要錢，可都是嫂子給的。一塊，三塊這個樣子，最多的一次是五塊。可無論哪一次，嫂子再給了錢后，都免不了被三哥一頓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登嫂子家門，來霍霍嫂子的。
但是，這一次不同，是沈濯給的？，
別說是她的親哥，是她的親人？她竟然有點不敢拿了。
“拿着，傻孩子！”
沈一諾錯愕的看了柳書殷一眼，柳書殷不明所以，慌亂的低下了頭，一副我什麼也不知道架勢，不敢吭聲。
“哥給你，就拿着，怕啥？”
沈濯這一嗓子出去，把沈一諾給嚇得渾身一哆嗦，差點把他女兒給摔在地上。
沈濯見狀，頗為擔心的伸手去扶，“你虎啊？別把孩子給我摔了！”
沈一諾見他對孩子伸手，不知是不是出於姑姑疼愛的本能，還是什麼？她竟然抱着孩子想要躲開他。
柳書殷見他伸手抱孩子，嘴裏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整個人都靠在了門檻上，不靠門檻她都都站不住。
沈一諾看着眼前的沈濯，眼觀鼻鼻觀心。透過沈濯的眼神，她沒有看到他平日裏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眼神中反而又多了幾分父親的慈愛。這種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讓她竟然一時間，相信了他。
她用顫抖的手接過錢：“哥，那你……別打嫂子，我會想辦法把錢還給你。”沈一諾努力的讓自己鎮定一些，把話講完講全。
“還什麼還？都是一家人，你拿去用，不夠在跟哥說！”
沈一諾抿了抿唇，想要說什麼，卻紅了眼。她看了柳書殷一眼，來不及多想，弱弱的接過錢，繞過沈濯，把孩子交到了柳書殷的手上，想要快步離開又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那個眼神，無一不在說明，她在擔心柳書殷被揍。
當沈一諾的腳步快要走到大門時，猛然又停了下來，重新站到了沈濯面前，強忍不服輸的衝著他說道：“你千萬別打嫂子，你要是想打，就打我。”說著，沈一諾就閉上了眼睛，用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對着他。彷彿等待着她的，就是一場劈天蓋地的暴揍！
沈濯嘆氣，原來他當年自己，竟然是這樣的混賬不堪。他看了柳書殷一眼，只是一眼。
柳書殷已經嚇得渾身顫抖，依照以前的經驗來講，他現在肯定是要打她了。每次他妹妹來借錢，不是買書就是說學費，她一方面同情沈一諾，一方面又怕被沈濯打。
此時的柳書殷穿着破舊的白花短袖，衣服上還有兩個破洞，枯黃的幾根頭髮不聽話的黏在臉上。因為，常年的營養不良，更顯得她的眼睛格外的大。
這位就是他沈濯，朝思暮想，而又愧對了一輩子的女人。
她寫的一手秀麗的好字，以至於他在以後的商界圈子裏，不是沒有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可他知道，那都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然而，這一刻，就在此刻。他幾乎想也沒想，‘噗通’一下子跪在了柳書殷面前。
“媳婦兒，你打我吧，罵我也成！我沈濯是混蛋，不是人！”
柳書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的笤帚，手中的直勾勾的掉在了地上，他竟然給自己跪下了？還當著小姑子的面下跪？可他這一跪，更是把她嚇得渾身發抖。
沈濯跪着伏地向前，抓着了柳書殷顫抖的手，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烀。只有她烀打在自己的臉上，能讓他感覺到疼痛，他才知道這是真的！可當他抓住她骨瘦如柴的手時，整個人一驚。
炎熱的夏季，她的手竟然這麼涼，這麼涼，這麼涼！
是心涼嗎？是對他心涼了嗎？！
“媳婦兒，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了，讓你和小白過上好日子！！”
柳書殷自然是不敢打他的，就連他抓着自己的手去打，她的手都往回縮。面對沈濯突然起來的轉變，她甚至是嚇的連連後退。
話說，沈濯這一跪，連一旁的沈一諾也給嚇住了。
柳書殷抱着小白，沈一諾也走了過去，她剛剛看到嫂子手中的笤帚掉了，這會兒，她擔心嫂子手中的孩子也摔掉，她就靠着嫂子近了些。這會兒，三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眼睛瞪的溜圓，大氣也不敢出，像是迎接什麼重要儀式一般。
沈一諾滿臉警惕，小聲問：“嫂子，三哥以前是不是打完你，也是這樣？”
柳書殷被嚇得臉色發白，木訥的搖了搖頭，“第一次。”她面對跪在地上的沈濯，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又重複了一句，“今天這是第一次！”
沈一諾僵直着身子，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祖宗父母，哪有跪媳婦兒的道理？這會兒家裏的大門又是四場八開的，讓外人看了去，指不定給歪歪的傳成什麼樣兒？
“哥，你這是幹啥？嫂子定然是相信你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祖宗父母，哪有跪媳婦兒的道理？”且不說，這大庄村裏的人，有着嚴重的重男思想的想法，就連柳書殷也是那個時代的人，她很贊同沈一諾的觀點。
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沈濯怕的，一旦過了這一天，他連下跪都找不到人？
“媳婦兒，媳婦兒，你別怕，我改我肯定改！從今往後，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對你好，對小白好，對咱們家好。人家古人都說‘朝聞夕死無怨矣’，你你……你看我行動。”
柳書殷臉被嚇得慘白，她跟沈一諾兩人對峙了一下。
沈一諾都不知道，她這個一天到晚弔兒郎當的哥，怎麼會突然會引經據典了？還能說出‘朝聞夕死’這樣的字眼來？她嚇得趕緊把小白給柳書殷，“嫂子，你抱着小白，我先走了。把錢給你，我去別人家看看，能不能借到錢。”
只見沈一諾把錢往柳書殷這兒一塞，轉身就要開跑，被沈濯一把拉住，沈一諾動也不敢動，她去誰家能借到錢啊？因他之前的名聲都這樣了，親戚都不願意跟他們家來往了，她還去借錢呢？說笑？！沈濯不慌不忙的重新拿過錢，遞了過去，“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