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侍女小蠻 中
雲家的情景大抵如此,在當年雲昰遺命下,不斷削弱着自己手中的力量,這固然能使雲家得到保全,卻讓朝廷的政局進一步混亂了起來,特別是在李秋也辭去丞相歸家養老后。雲家的支脈,大多居住在洛城,雲家子弟如今已經疏遠了許多,為將者要麼戍守邊關,要麼在地方州郡里負責剿滅亂匪反賊,為官者寥寥無幾,沒有什麼作為,安城的雲府,也只住着本家的幾個人,清冷的很。
月亮像往常一樣斜斜掛在天空,烏黑色的枝椏搖搖晃晃,灰色的雲彩飄過,遮掩了半個月亮,幾隻遠處不知在哪裏不安分的狗的吠聲傳來,竟彷彿有了回聲。燈籠點的不是很多,從含月樓上看下去,只不過依稀幾點星光似的,僕人來往的腳步聲很輕,卻能很清晰的聽見,雲子珺就站在這裏,衣衫上沾了些凌晨前的露水,不知在想什麼。
黑衣手上拿着一本賬目,正不住地翻看着,此外沒有什麼別的人在這含月樓上。
小蠻剛剛睡下,雲子珺卻沒有了睡意,他心裏思索着北邊的事情,口中卻不覺說道:“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
“我一直都在外面。”黑衣倒是毫不諱言,直截了當的回答道,“怎麼會聽不見?”
吹了一陣風,雲子珺搖頭苦笑道:“看來要對雲家動手的人,不止一家啊!”
“公子懷疑是誰動的手腳?”黑衣用筆在賬目劃上幾條線,一邊問道。
雲子珺轉過身來,看了許久夜色,也有些累了:“這些年來,靈君的老師每年都會來雲府一次,今年在江州出現一次后,便了無蹤跡了。”
“公子是懷疑——”黑衣道,“不過,倘若是靈君的老師下的毒,那麼我也應該看得出來。況且,靈君中的毒是一種慢性毒藥,必須要常年服用才會有效果,平時的時候她和公子的飲食差不多,為什麼公子卻沒有中毒的跡象?那個劉三爺已經為公子枕過脈了,公子除了原來的舊疾,身體虛弱一點,並沒有其他什麼病症。”
“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才疑惑。”雲子珺搖了搖頭,“靈君的老師雖然醫術高超,行蹤卻甚是可疑,我在江州的時候便和你說過,他接近靈君,除了教授醫術,只怕還有別的什麼目的!”
黑衣點了點頭,問:“那公子有什麼打算?”
“再等等吧,等靈君醒了再說。”雲子珺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道,“靈君應該知道得比我多。”
“這樣的話……最好能在離開安城前解決此事。”黑衣道,“我會留在安城,周興已經先一步去了北疆,做你的幕僚或許並不合適,他的長處是在地方治理上,若到了需要的時候,你可以多聽一聽他的意見,畢竟那裏勢力交雜,民心才是根本。”
說道周興,雲子珺又想起一件事來,他問道:“聽說周夫人也一同去了北邊?”
“不錯,周興畏妻如虎,周夫人要去,他哪裏攔得住?”黑衣說到這裏也不禁笑了起來,畢竟在江州的時候,兩人和這頭河東獅太過親近,素來知道她的習性,“不過去了也好,周夫人雖然強悍一些,心思卻甚是縝密,能幫上周興不少忙。”
雲子珺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你看的是什麼賬目?”雲子珺找了張椅子坐下。
黑衣隨手把賬本扔到雲子珺的手中:“是今年來的損失詳細賬目,江北的草鞋軍要鬧越大,江南的神教也更加混亂,許多酒館錢莊被搶,安平居更是被許多人虎視眈眈着,就等公子離開後下手呢!還有各地的莊園,損失也很大,特別是春天的霜凍,今年糧食的收成減了一半還要多,但租稅卻比往常高了一成半啊。為了公子在北疆能建功立業,許多產業在轉到北方的時候也受到了許多盤剝,但所幸的是,並沒有人察覺出這些轉移的產業和公子有什麼關係。”
“到底損失了多少?”雲子珺也有些無奈。
黑衣道:“這麼今年我們勉強算個不賺不賠。”
雲子珺想了想,翻了幾頁賬目,口中道:“雖然這麼說,那些我囑咐要造出來的東西不能受到延誤,要他們仔細一點,對於有功的工匠,不要吝嗇於賞賜。就拿那些火藥來目前雖然看不出有什麼用,但將來到了一個水平,總歸有發揮出它威力的一天。北上的時候,那些將軍很可能會對我的軍備刻意刁難,除了北上時就帶一些,還要有軍械一些能藉著朝廷的名義隨時補充進來,你要多想想辦法。”
“我明白。”黑衣道。
第二天,聖旨終於到了雲府,督促雲子珺北上赴任。
劉三爺所料果然不差,上午的時候,靈君終於醒了過來。
雲子珺聽到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到草廬中。草廬外已經聚集了好些人了,木氏也在,她住的地方離這裏近許多。
靈君喝了一小碗白米粥,清醒了一些,雲子珺進來時她正囑咐一個侍女把窗戶打開。
“二哥,你來了。”靈君看到雲子珺進來很高興,臉上有了笑容。
雲子珺笑道:“好些了沒?”
“我沒事。”靈君做了個鬼臉,卻被雲子珺按回了床上,雲子珺一邊給她蓋好被子,一邊埋怨道:“這樣還說沒事,要不是你暈倒了,還不知道要瞞我和母親多久!好在就在家裏,要是在義診的路上,出了事可怎麼辦?”
靈君搖頭道:“沒事的,我還不知道自己嗎?我沒病,就是——”
“你還騙我!”雲子珺拉下臉來,不悅道,“昨夜要不是劉三爺來過一趟,我還不知道你是中毒了!”
靈君低下頭,不敢說話。
雲子珺讓無關的人都出去,然後對靈君用教訓的口氣道:“你好不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靈君還是不說話,讓雲子珺也有了些怒火:“你偷偷給自己配置解藥,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
靈君終於開口說道:“我也是怕你們擔心嘛!再說了,這件事情我自己能應付……”
雲子珺站起來,來回走了起來,靈君知道雲子珺不高興,扭捏說道:“二哥——”
“好了,你先跟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雲子珺嚴肅道。
靈君點了點頭:“我告訴你就是了,在兩年前,我讀一本醫書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藥方,和老師給我用來配置一種解毒的藥丸的藥方差不多,只是用量上稍有差異,我又為此查看了許多醫術,藥方都差不多,卻惟獨老師給我的藥方有些不對,我用家畜加大用量試驗了一下,結果接連好幾頭家畜都卻是中毒了。我不明白其中緣由,只好一項一項排查,結果發現問題是出在那些藥材上,藥方本身沒有問題。”
“什麼意思?”雲子珺還是有些沒聽明白。
靈君解釋道:“藥方就算差異的差異並不算大,以前也沒有用過以後中毒的例子,唯獨那次唯獨那次被那隻家畜一試就中毒了。自然有些不對勁,後來我才發現,我一直用的藥材,有一些不知為什麼都有些不對,都似乎含有微弱的毒性!”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雲子珺問靈君。
靈君一直低着頭,又是偷偷看他兩眼:“我幹嘛要告訴你?你的事就從來沒告訴過我……”
雲子珺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告訴我,那些藥材是哪裏來的?我讓黑衣去查一查!”
“那些藥材——”靈君有些踟躕,為難了一會兒才說道,“都是老師送給我的!”
雲府又喧鬧了起來,誰都知道,二公子要去北疆了。雲子珺做主的雲府,向來的習慣是老管家主內,黑衣主外,因此此刻最忙的倒是在雲家呆了幾十年的老管家,而黑衣則一直跟在雲子珺的身邊。
“三小姐說了謊!”在雲子珺離開草廬的路上,黑衣忽然開口道,“如果只是那些藥材的話,三小姐怎麼會中毒,她中的可是慢性毒藥!沒有長期服用——”
“此事不要再提了。”雲子珺打斷了黑衣的話,他停下了腳步,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理由,只好開口道,“靈君會自己解決的。”
黑衣沒有堅持,他說起了別的事情:“今天早上,有人在雲府門口遞進來了一張請帖,沒有署名。”
“哦?”雲子珺有些奇怪,“請帖在哪兒?”
黑衣從袖子裏把請帖拿出來,遞給雲子珺,雲子珺打開一看,上面第一行寫着一個三字,第二行則是一家酒樓的名字,然後便什麼也沒有了。雲子珺想了想,問黑衣道:“陛下的聖旨是說我們明日便要啟程,是吧?”
“不錯。”黑衣點頭道。
“那麼——”雲子珺有了打算,“今晚便去見見帖子的主人吧!”
“公子知道是誰了?”黑衣看雲子珺胸有成竹的樣子,開口問道。
雲子珺笑了笑:“大約猜得到,用這麼麻煩的辦法要和我見面,倘若不是要緊的事情,便是要緊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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