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玄魂草
她突然跪下,谷槐已覺不妥,這下竟又結巴起來,一句話說了半晌也沒說出來,便打斷她道:“小師妹!起來說話!”說著便抬手將她扶起。***
雪果兒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卻仍舊害怕大師兄對寒雲一事介懷,左右思量,鼓了莫大的勇氣終於說道:“大師兄,可知果兒身世?”
谷槐兩眼黑亮,帶着淺笑,方才見到果兒額間那枚火紅的蓮花印記時,心中便已知曉她已是仙身,卻不知為何有此一問,便抬手輕撫了一下鬍鬚道:“往昔曾聽師父與青翼說過一二,大略知道一些。怎麼?小師妹如今已修得仙身,還在意這些過往作甚?”
“大師兄誤會了,果兒並非在意此事。只是……只是大師兄既知曉果兒身世,想必對寒雲與我之間的過往也聽青翼師姐提過吧?”雪果兒微頷,不時抬眼觀察谷槐的神,見他此刻並無怒意,便接著說道,“我與寒雲相識於崑崙谷底,他素來待我甚好,我也將他似作這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是後來……後來我隨師父回了忘憂,便將這些往事忘了個乾淨,不想寒雲來尋我時,卻害得大師兄和慕師兄險些丟了性命。雖是他傷了師兄,但此事本是果兒的不是,今日便在此向大師兄陪個不是!希望大師兄既往不咎。”
畢又俯身拜了一拜。
“小師妹,不要這樣見外!那時自是我二人技不如人,也怪不得旁人!”谷槐起身走到桌前端了杯水,遞到雪果兒手中。
雪果兒聽他這樣說,心裏更加慚愧,面色有些潮紅,道:“當日天河之戰,寒雲被天帝重傷,幾乎神形俱滅。我曾與他定下相守之約,實不能任他留在天界被天帝所殺,所以……所以便將他和師父一併帶回來了。”她幾乎是一口氣將這話說了出來,生怕略微慢些便不知如何開口了。
谷槐神色一滯,鬍鬚顫了顫,眸子有一瞬的灰光閃過,不過再看向雪果兒時仍舊是一副笑臉,“既然小師妹舍不下他,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的。不管寒雲與天帝有何等仇恨,如今也已受到該有的懲罰。忘憂山在六界從來特立獨行,不受那些天規戒條管制,如今小師妹要收留他在此也沒有什麼不妥的。”
雪果兒見他一番話說的輕鬆無比,面上也完全沒有怒意,方才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多謝大師兄成全!”她心裏忽然覺得酸酸脹脹,想着雲哥哥此刻實則算不得活着,不過一縷魂魄尚在,“大師兄有所不知,寒雲如今早已修為散盡,不過是我以靈力強行為他留下一縷殘魂罷了。原本想着師父醒來后,能有辦法將他救回,只是已這樣久了,師父還是這樣沉睡……”眼淚已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谷槐站在窗前,偷偷抬袖抹淚,方才他已探過師父脈息,分明神力全無,元神重創,只餘一口仙氣吊著罷了,小師妹靈力低微,看不出其間端倪,想那天帝必是早已知曉師父即將隱沒,對他已毫無利用價值,方才不願前來探視,真是可恥至極。
須臾,擦去淚水,微微嘆了口氣,方又回安慰雪果兒道:“小師妹不必傷懷,興許再過些時日,師父便會醒的。”
“只是師父這幾日身子愈冷了,氣息也漸有漸無的,果兒怕……”雪果兒伸手握着墨離冰涼的雙手,不時渡些靈力過去,但依然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絲回應。
“小師妹別怕!如今有大師兄在呢!一定有辦法喚醒師父的!夜已深了,我先回鳳隱峰了,小師妹也早些歇息吧。”谷槐強忍着悲意,望了一眼窗外,正是新月如鉤,已至中天。
谷槐走後,雪果兒枕在墨離身側一夜未眠。
想起在長樂村初見時,他一襲白衣似雪,若天神般立在朝陽中,一臉淺笑望着她,那般俊美清逸之姿,縱使許多年後再想起依舊令她痴迷不已。
執起他修長而冰涼的手穿過自己的絲,與他散落在腰際的青絲結糾纏,自那一夜后,她已視他為夫,雖然她依舊叫他“師父”。
師父,你可還記得當日蓮池之諾?
師父,你不是說回了忘憂便要娶果兒為妻嗎?
師父,你不是說你天生為神,可長生不滅嗎?如今雖身未死,為何果兒卻感受不到師父的心跳呢?
師父,你在嗎?
果兒好想你……
次日,天蒙蒙亮時,谷槐便聽見似有鳳鳴之聲,不知何事,慌忙御風往青竹林而來。
卻見一身七彩仙裙的傳令官鳳吟正顫顫驚驚立在師父屋外,師父的房門緊閉。
谷槐拱手走近鳳吟,略施了禮,道:“不知傳令官到我忘憂,有何要事?”
鳳吟轉身見是忘憂上神的大弟子谷槐,慌忙俯身作揖,回道:“鳳吟拜見上仙!”直起身子后又朝天際拱了拱手,“今日奉了帝君聖諭,特召蓮花仙子往九重天一聚。似乎……似乎仙子尚未起身,故小仙在此恭候。”
谷槐正欲開口時,竹門便開了,一陣幽冷的蓮香頓時撲面而來。
再看,雪果兒一襲素白仙裙,裙角處綉着幾朵淡粉色的雪蓮,嬌艷欲滴,竟成含苞待放之勢,襯得她整個人甚為清婉脫俗。
“不知上仙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雪果兒側身一福,嬌聲道。
鳳吟慌忙回禮,“不敢,不敢。仙子真是折煞小仙了。”說話間不自覺伸着頭望屋裏探去,不知那忘憂上神究竟如何了,帝君交代的事可不敢誤了,想着便又賠笑道:“呵呵,今日小仙奉帝君之命,特來告知仙子,帝君一直憂心忘憂上神的身子,特命人在四海八荒尋了三百年,終於在前日尋得一顆百世難得一遇的玄魂草,請仙子隨小仙往九重天面見帝君取仙草吧!”
谷槐與雪果兒聞皆是一怔,雪果兒已迫不及待的抓着鳳吟的手,道:“上仙剛才說什麼?帝君他怎麼了?什麼玄魂草?恕雪兒唐突,為曾聽明白上仙方才所。”
鳳吟被她抓的着實有些尷尬,只是乾笑道:“這個……小仙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曾聽帝君提起,那玄魂草甚是難得,食之可愈神仙元神魂魄。至於具體為何,還請仙子親自去問帝君才是。”
谷槐心想,天帝還算有點良心,知道為師父尋訪仙草,不枉師父為了六界安寧險些丟了自己的性命。
雪果兒只覺一切似在做夢一般,竟有三百年了么?她在忘憂守着他二人,雖不是終日以淚洗面,卻也從來不曾開懷,今日終於算是守得雲開了,鼻尖一酸,眸子裏忍了半晌的淚終究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嘴角卻不自覺扯出一個嬌美無比的笑,衝著谷槐道:“大師兄,大師兄,你聽見沒?師父要醒了,師父要醒了!!”抓着鳳吟的手才鬆了些,“多謝上仙,多謝上仙!雪兒這就隨上仙往九重天見帝君!”
鳳吟見她又是哭又是笑甚是叫人心憐,心下一軟,道:“仙子重了!小仙不過為帝君傳話罷了。”
“大師兄,那我先去了。煩勞大師兄先照看師父和……”她話未說完,谷槐已眼眸帶笑點頭示意她不必再說。
“小師妹,你快去快回!這裏有我看着,放心吧!”谷槐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那仙子請吧!”鳳吟喚來一片浮雲,頷示意。
雪果兒正欲踏雲而去,卻在踩上雲頭的一霎那又退了回來,直奔竹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