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雪蓮初開
青色的微光在空中慢慢彌散開去,絲絲薄霧彷如白紗,隨着風兒緩緩舞動,晨曦已至。***
青竹林中,一個白衣少女在竹林間御風穿梭,身姿靈動,長隨風舞動,神形甚是俊美。
一陣飄渺的笛聲傳來,林中忽然萬籟俱寂,連平日裏“唧唧喳喳”叫個不停地鳥兒們都驀然噤聲。在微微流動的、溢着竹香的空氣里,只有那清揚的笛聲依舊盤旋,那白衣少女雲袖飄飛,曼妙身姿似蝴蝶起舞,翩若驚鴻。
忽地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
白衣少女自半空急急往下墜去,眼看就要落地。
笛聲戛然而止。
一道白色身影飛身而來,那白衣少女瞬間便落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好半天才敢睜開眼,那熟悉的竹香讓她的身子輕輕顫抖。
白衣勝雪,臉上沒有什麼表,薄唇卻緊抿着,神色不驚地抱着少女緩緩飄落,懷中的人兒此時仍舊顫抖得厲害,手又略緊了緊,將少女摟在懷中,溫潤的聲音卻帶着幾分嗔怒:“還知道怕?好好的不去清泉澗修行,只知在這竹林玩耍,如今又是怎麼了?好好的怎會掉落?”
只見他懷中少女清俊的小臉略顯蒼白,清澈明亮的雙眸透着幾分皎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眼角尚掛着未乾的淚水,薄薄的雙唇如花瓣嬌嫩欲滴。
少女玉唇微張,一聲顫顫的:“師父!果兒要……要死了!”說完竟淚水竟如泉涌般不能止了。
輕輕地將果兒放到地上,手上空落落的心中湧起一些異樣的愫,看她軟軟地癱坐在地上,一翻莫名的語讓墨離實在不解。
遂又伸手將她扶起來。
雪果兒的手被墨離緊緊的捏着,炙熱的溫度帶着力量從掌心相接處傳來,雪果兒站直了身子,好像身體都充滿了力氣,卻依舊“嗚嗚”的哭泣。
“果兒?好好的怎會死呢?”墨離微微皺眉,聲音中略有擔憂。這個徒兒,跟他入忘憂四年,術法是沒有什麼長進,人卻出落的愈出塵脫俗了,原來他的果兒竟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
“師父!嗚嗚...你看!果兒流了好多血,怎樣都止不住,適才...適才果兒聽的師父笛聲便隨意舞了起來,不想突然覺得腹中疼痛難忍,緊接着就有血從身體裏流出來了,你看,師父。”雪果兒指着自己早已被染成鮮紅的裙衫,臉色白的近乎透明。
墨離低頭一看,這才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她的血跡。一時間神色竟有些慌張,緊緊抱住雪果兒,暖聲道:“果兒莫怕!先隨為師回去,莫怕!”
青竹林竹屋,墨離坐在榻上,雪果兒面色越虛弱,半躺在墨離懷中。
“師父,果兒真的要死了,對嗎?果兒好疼...”雪果兒雙手緊緊抱住腹部,由於過分用力,如蔥般的十指關節都有些泛白了。
墨離此時額間滲出些許汗珠,一手緊緊摟着果兒,一手不停的為她輸入仙氣。
想他忘憂上神向來無無欲,冷麵冷心,除卻六界蒼生,心無一物。但因心存愧疚,待這雪果兒很是不同,自四年前從長樂村將她帶回忘憂,便一直細心教導,從不呵責,近乎寵溺。
如今她尚未成人,修行未果,靈識未復,怎能就這樣死去呢?
念及此處,墨離不由柔聲安慰:“果兒莫怕!哪裏疼?為師看看!”
“肚子,肚子好疼!”果兒虛弱的答道。
“莫不是果兒又偷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還有哪處疼嗎?”墨離一邊將手緩緩扶上果兒腹部,將神力源源不斷的渡進果兒腹中,又一邊將果兒渾身檢查了一遍,卻未有傷口,可是怎會血流不止呢?
果兒頓覺腹中暖暖的,疼痛也貌似輕了些許,然而那血卻越流的多了,想來自己這回是必死無疑了。無力的抬起雙眼望着已慌了手腳,神色焦慮的墨離道:“師父!果兒若死了,便請師父將果兒葬在那忘憂竹林里吧,果兒想日日都能聞到忘憂竹香,夜夜都能聽見師父的笛聲,不然果兒的魂魄在冥界孤苦無依會害怕的!”
墨離抬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心頭一痛,極力隱忍着道:“莫怕,果兒乃為師最疼惜的徒兒,這六界之內誰敢來收果兒魂魄,為師定要他神形俱滅,永難托生!”
果兒聽得師父原來這樣在意自己,心中甚是歡喜,卻敵不過那源源不斷從體內流出的血液,漸漸有些昏睡的跡象。
墨離怕她睡去便不再醒,將她靠在自己懷中,一手不斷的將神力渡進她的體內,一手從腰側取出青竹笛緩緩吹出一曲忘憂。
果兒幽幽聽得師父笛聲,復又睜開了眼,甜糯而虛弱的聲音響起:“師父!果兒好像不疼了。只是血依舊不能止住呢。果兒會不會血盡而亡啊?”
墨離見她臉色比方才紅潤了些,又道止住疼痛了,那應是無礙了,只是這血?
輕輕扶着她的小臉,想她如花般的年華才剛剛開始,怎能就此離去呢?便將她輕輕摁在自己懷中,只道:“果兒放心!有師父在,定不會讓你死的!”
果兒的小臉緊緊貼在墨離的胸口,聽着他有力而緩慢的心跳,心想自己在忘憂四年,師父待自己極好,雖面上冷漠,實則寵溺有加,自己雖修行未成,也未能替爺爺報仇,只是如今有師父這句話,便這樣死在他的懷中也是無憾了。
竹屋外,白雲飄渺。
遠遠的傳來慕山的叫聲:“果兒,快出來,看我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果兒!”
“咦?平日這丫頭若聽見有好吃的早就飛出來,今日怎的這樣安靜?難不成又在偷懶睡覺了?”青翼清脆的聲音緊接着傳來。
片刻,二人手上不知端了些什麼緩緩進了竹屋。
卻見師父墨離此時雙眉緊蹙,如墨般的雙眸儘是憂慮之色,懷中抱着的果兒下半身竟全是血污,連着墨離的白衣也染紅了一大片。
二人將手中東西往桌上一放,躍至榻前,齊聲問道:“師父?果兒怎麼了?”
墨離緩緩抬眼,眉宇間竟充滿了無奈,聲音低沉,聽不出緒:“無事,只是不知為何突的血流不止,為師渡了神力與她只是緩解了疼痛,但這血卻……”
雪果兒見慕山和青翼來了,忙道:“慕師兄,青姐姐,果兒要死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好好的,怎可輕生死?”慕山鳳眼微睜,一臉不解。
身旁青翼看果兒此時臉色紅潤,此時雙腿間不時有血溢出,頓時一愣,將果兒從師父懷中接過,只道:“呃!師父師兄!你們先出去吧!果兒沒事,我來照顧便好!”
慕山亦是一怔,待看了果兒腿間血污方才恍然大悟,拖着墨離便往外走:“師父!走吧!你我留在此處多有不便,有青翼照顧便行了。”
墨離望着雪果兒略遲疑了一下,但見兩個徒兒都這般神,也只好隨着慕山往屋外走去,到了門口又回身說道:“果兒莫怕,師父一會便來看你。”
青翼懷中的雪果兒見師父走了,雙眼微閉,臉上略有失落之。
“我的果兒,你可嚇死姐姐了!哈哈!傻果兒!這不是病!更不會死!”青翼伸手將果兒額間的亂扶正,笑道。
果兒此時雙眼微紅,神一滯,聲音哽咽道:“青姐姐莫要安慰果兒,果兒血流不止,定是要死了的!”
青翼輕輕拍着她的小腦袋,道:“傻果兒,這說明果兒長大了哦。這便是凡間所說的葵水,女子都要經歷的,從此次初來,日後每月大約這個日子便會再來,每次約莫三到四日,偶爾會有腹痛,不可浸冷水,亦不能受風着涼,需喝些暖身子的糖水。”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瓷瓶遞到果兒手中:“喏,先把這個青竹蜜喝了,可以緩解周身疲累,這幾日就不要到清泉澗修行了,切記不可勞累,知道了嗎?”
果兒聽得清楚,小臉連着脖頸都紅透了,聲音如蚊子般細細響起:“原來是這樣。那...那剛才...哎呀!羞死人了!”想起剛才和師父說的那些,又想着師父將自己緊緊抱在懷裏如珍似寶,越想越羞,竟一頭埋在被子裏不敢再出來了。
青翼一邊笑着一邊輕輕扯開她矇著頭的被褥道:“來,先出來,姐姐幫你將身上的污衣換了吧,這樣可不行,會着涼的!”
慕山與墨離一出屋子,便俯身過去,與墨離耳語了一翻。末了,墨離那俊逸出塵的身姿竟有些搖晃,慕山伸手將墨離扶住,道:“師父!你沒事吧?”
墨離扶住門框,定住身形。神略帶驚訝,復又緩緩搖頭道:“為師無礙,只是不想為師修行了數十萬年,卻連這些常識都不曾識得,今日若不是你二人及時趕來,還不知要出些什麼亂子了。實在羞愧,枉為師尊。”
“師父乃上古神族,雖在人間修行,不知這些凡塵瑣事也是正常的,何須自責?”慕山在一旁輕聲寬慰道。
“吱呀”一聲竹屋門開,青翼轉身出來。
墨離神色淡定,眉宇間一派輕描淡寫,只道:“可好些了?”
青翼“嗯”了一聲,轉而對慕山道:“師兄且去為果兒做些可口的清淡小菜,再熬些竹筍粥來吧,她這時已睡下,醒了定會要吃的。”
慕山應聲而去。
“師父,徒兒去燒些熱水來。”
墨離微微點頭,雙手已輕輕將門推開,緩緩走了進去。
榻上的小人兒此時雙眼緊閉,臉色略帶些粉紅,嬌俏的鼻尖上還有些汗珠,小嘴微微張着,空氣中帶着她獨有的蓮香,清甜宜人。
墨離輕輕坐在榻上,抬手拂去她鼻尖上的汗珠。該是疼壞了吧,唉,師父真是無能,這點小事竟也不知,害得果兒擔驚受怕。
墨離的動作極盡輕柔,卻仍將本已昏昏欲睡的果兒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