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靈，買路，穢灰
老爺子那裏的災還沒來，這小鬼兒的禍先摸上來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莫川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裏的恐懼，努力的想辦法，不想在這等死。
回身拿起桌上的油燈，身子後退，藏在陰影里。
看到地上的兩個影子，他用油燈晃了晃，想看看兩個影子是不是一樣的。
但沒想到有一道影子竟然有些遲鈍，就好像有自我意識一般。
心裏有了主意，在那小丫頭進來前，用火光將那遲鈍的影子晾在了外頭。
小丫頭開門最先看到的，便是地上的影子！
她那漆黑的眼珠子轉動，嘴巴突然張開，咧開到後腦勺。
原本齊白的牙齒開始發黃，胡亂生長。
倒不是她對影子有興趣，也不是莫川的計謀湊了效，而是對於小鬼兒來說，她可以先把影子定住，這樣影子的主人也會因此挪不動腳。
地上的影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小丫頭一把按住。
小丫頭興奮不已，對着按住的影子就是一陣撕咬。
她的心裏瘋狂，要讓莫川看着影子被吃掉，再一點一點讓他看着自己啃着腿腳，將他啃食乾淨！
凄厲的慘叫聲從地上的影子裏傳了出來，撕心裂肺。
在莫川眼中，影子被撕成碎片，然後被那女鬼娃子一把一把塞到嘴裏吃了下去。
強忍住心裏的恐慌，趁着女鬼娃子吃的入迷，拿上一件衣服，裹上一些香燭元寶肥肉。
他想趁着按住地上的影子，沒空管他的時候，溜出去！
然而腿就像是釘死在地上，任由他怎麼用力都邁不出去。
他的腳下，原主人的影子與他相連，如今影子被女鬼娃子按住，想要離開，要麼想辦法與影子分離，要麼解決這個女鬼娃子。
但很明顯，莫川沒有辦法把自己跟影子分離，也解決不了這女鬼娃子！
“你媽的！”
莫川心裏罵娘，不該如何是好，那女鬼娃子吃的很慢，很仔細。
可是越慢，就越是煎熬！
彷彿是為了一直折磨莫川的神經，他只能在旁邊看着，聽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那女鬼娃子像餓急了的野獸，不過因為身子小，蹲在地上又像一個螞蚱，或者蛤蟆。
莫川想着剛才給老爺子上香了，說不定有用，他又不想等死，只能懷着希望，想拖延時間。
“你應該很討厭婆婆吧，為什麼還要聽她的話？”
女鬼娃子聞言，轉過頭來，黑黑的眼珠子看向莫川，嘴裏咀嚼着黑黑的影子塊
她似乎真的不太聰明，沒有去糾結莫川的問題，回答道：“可是香兒只有婆婆了呀。”
莫川點點頭，腦袋裏想着辦法，語氣放緩，道：“我們可以做朋友，我帶你逃走好不好？”
根據他的了解，石家婆婆對這女鬼娃子很不好，不然也不會拿她做小鬼兒。
女鬼娃子搖了搖頭，道：“跑不了，婆婆給我建了小屋，雖然還沒成，但我走不了了，而且黃老爺也不會准。”
莫川好奇問道：“黃老爺是什麼？”
女鬼娃子嘴裏塞的滿滿的，腮幫子鼓鼓的，道：“神靈，寨神，寨子東邊有黃老爺的神龕神廟，你想知道自己去看，香兒沒去過，也沒見過。”
“……”
神龕神廟？莫川消化着小丫頭話里的信息，沉吟片刻。
又道：“老爺子跟婆婆有多大仇，非得我死？”
女鬼娃子繼續踩着影子吃着香燭，道：“你家老爺子剛來寨子的時候，擺了婆婆一道，婆婆被邪祟傷了根本，所以婆婆有些怕他。”
“但老爺子始終老了，活不了幾年，便怕你學了老爺子的本事以後對付她。”
“上次你被掏了心子，腸子，也是如此，婆婆說了，這叫不留禍患。”
莫川皺起眉頭，原來是這樣。
他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眼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女鬼娃子嘴裏的影子快被吃完了，外面還是漆黑一片。
“這種香燭元寶是怎麼做的？要怎麼才能離開寨子？寨子外真的有邪祟妖怪？”
女鬼娃子頓了頓，思考了片刻，道：“穢灰做的，想離開寨子，得帶着牛羊，雞鴨，沿途向老爺們買路，至於有沒有邪祟妖怪，你怎麼不自己去看看？”
“聽說山裏有好多好多的穢灰，你怎麼吃都吃不完。”
莫川點頭，看着女鬼娃子馬上就要吃完了，有些緊張起來。
吃完了地上的影子，會不會順着吃掉自己？
“……”
“你怎麼問什麼都說？”
“因為香兒吃的慢，要吃很久，你能陪香兒講話，很好呀，你不要着急，我吃完了就吃你。”
莫川嘴角一抽，想說你人還怪好的嘞，讓我不要着急。
不過以女鬼娃子的速度，等下吃到自己這裏，應該只能吃到一半就會天亮，剩個殘軀。
她是等着明晚再把剩下的吃完嗎？自己只剩半具軀體，有沒有可能吃香燭元寶活下來？
“噹啷，噹啷！”
也就在這時，莫川聽到了熟悉的鈴鐺聲。
轉頭望去，一個蒼老身影背着背簍，出現在視野盡頭。
心中一定，看來是點香有用，老爺子竟然提前回來了。
只是當他低頭一看，笑容瞬間止住。
老爺子把自家孫子的魂招回來，是有多愛他的孫子。
自己剛才那麼一弄，他孫子還剩一丁點了。
“噹啷！”
不知道為什麼，老爺子還遠，但那鈴鐺聲卻越來越近，速度非常的快！
僅僅幾個呼吸，那鈴鐺便到了近前。
莫川尋着聲音看去，只看到黑夜裏，一個無頭的娃娃在奔跑。
娃娃五六歲的身體大小，腳踝上綁着一個血紅色的鈴鐺，隨着跑動發出刺耳的噹啷聲。
女鬼娃子聽見鈴鐺聲，臉色一變，匆忙回身，如一股子紅煙，向另一邊跑去。
莫川看見那無頭娃娃轉向追向女鬼娃子，很快便傳來女鬼娃子的慘叫聲。
再回頭，老爺子背着背簍，看似慢悠悠的，實則速度不慢，相隔已經沒有多遠了。
莫川低頭看着還剩很小一截的影子，鬆了一口氣，吃了香燭元寶，還能長，應該不會弄死自己！
他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這屋子太遠的地方，對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
離開老爺子沒有香燭元寶，怎麼活下去？
還有，自己真的要離開屋子，去到外面嗎？
夜裏的邪祟，會不會在他踏出門的一瞬間，就將他抓走！
這個世界太陌生，還有剛才那無頭的娃娃，怎麼跑那麼快，而且沒有腦袋怎麼還能跑？
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
莫川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門后的陷阱上，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老爺子過來。
老爺子那蒼老乾癟的臉沒有用多久，便來到了門邊。
他看着莫川，眼裏湧現陰狠神情，再看莫川的影子，臉皮抖動，大怒！
“你做了什麼！”
莫川心裏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自己多半要栽了。
好在，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老爺子一步踏出，踩中莫川給他設下的陷阱，整個人傾斜，摔倒，小腿被尖樁扎穿。
莫川剛想上手，想擒住這老頭，沒曾想老頭抽出腿，從兜里抓出一把灰，灰捂在傷口，只見肉芽翻飛，肉眼可見的恢復。
老頭不知還有什麼手段，不能跟他近身，也不能等他好。
如果只是單純的設陷阱，那也就皮肉之苦，可如今原主人莫川成這樣了，被抓住一定會是非人的折磨！
那就只有，跑！
趁着機會，他一躍而起，從老爺子身上邁過去。
這寨子待不得，快要天亮了，夜裏不能出門，白天應該可以，他見過不少人白天裏出去。
等他跑出寨子，天也快亮了，沒有邪祟，他可以去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