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人老人，香燭元寶
“一定要記住以下三條。”
“第一，不要離開寨子，寨子外有妖怪邪祟。”
“第二，夜裏不要出門，會有邪祟乘着陰風偷人，所以夜裏聽見敲門聲別應，是風在敲門，不是人。”
“第三，夜裏三更天，記得給黃老爺上香，切記，若黃老爺顯靈，不要衝撞了黃老爺。”
莫川背靠着黑木棺材，眼神空洞，蒼白枯瘦的臉上表情木訥，用細桿一樣的手搓着麻繩，看着身旁的老人嘴巴開合。
那蒼老起皺的皮膚鬆弛，隨着老人的言語不斷顫動，唾液橫飛！
隨着老人的話語，他的手不停的抖，表面上是身體的孱弱，其實是心裏的恐懼滋生。
就在這時，他的肺部有些發癢，便忍不住咳嗽兩聲，卻是咳出一塊塊帶血的肉。
那肉落在地上，像是蟲子一般扭曲掙扎，胡亂扭動，在一番掙扎后歸於平靜。
莫川來到這裏十六天了。
儘管這種畫面他已經見過好幾次，但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心裏萬分驚恐。
老人見莫川這副模樣，乾癟的臉上露出笑容，那臉皮堆疊在一起，陰森滲人。
“咳出肉也是正常的，你都不知道當時多驚險，老頭子我，是在一頭黑山羊的肚子裏找到的你。”
“不知道是它們把你剁成幾塊，從那黑山羊的嘴裏塞了進去，還是那黑山羊食的雜，把你的肉吞到了腹中。”
“是老頭子我劃開那黑山羊的肚皮，把你一塊一塊的拿了出來的。”
“你現在剛縫補好，身子還弱，經不起折騰，便不跟老頭子出去了，你在家等老頭子回來，不要亂跑。”
老人是寨子裏給人抬棺的，好像會些偏門兒，莫川不知道具體，只知道很詭異。
他的身體如今很虛弱，十六天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從昏暗的木屋裏出來，還能幫着老頭子搓麻繩。
記得剛醒來時，他都不確定，自己算不算是一個活人。
他的身體四處殘破，肚子更是破開，腸子血肉落了一地，不知是清醒還是幻覺，看着老人撿起地上的血肉，腸子，拿着針線，將他縫縫補補。
縫補好后，又取出一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灰白粉末，強行塗抹在他的傷口。
緊接着傷口處肉芽翻飛，肉眼可見的生長血肉，那些血肉像蟲子一樣纏結在一起，傷口很快就癒合，只剩淺淺的痕迹。
這些天他幾乎都活在恐懼當中，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不行。
可是他又不敢表現出來，他一旦表現的過於害怕，老人就會性情大變，踢他打他，說他不爭氣，才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所以莫川不管再怎麼害怕，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免受皮肉之苦，倒是讓冷靜強迫的成了習慣。
他不記得怎麼來到這具身體的，他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
記得剛大學畢業，還幻想着畢業后美好的生活，結果出了校門就被車撞死了。
意識抽離模糊，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感覺自己正在從什麼東西里重新長出來。
像是要從骨灰罈子還是什麼狹小的地方，長出一個人來，耳邊甚至還有女子驚叫聲。
只是他剛長出半個腦袋，魂兒便不聽使喚的飛了出去。
再睜開眼，便來到了這個似乎是老人孫子的，殘破的，壞掉的身體上。
如此荒誕詭異，只讓莫川覺得迷茫，驚恐，夜不敢寐。
也正是他夜裏假寐裝睡，偷聽到老爺子的碎碎念，其實是要把他當做自家孫兒殘魂的養料。
他的孫子被人砍成一塊一塊，塞進了一頭黑山羊的肚子裏，三魂七魄更是殘缺。
便想把他的魂魄當做肥沃的土壤，老爺子的孫子就好比種子，種子種在土壤里，便會吸收土壤里的水分，營養，然後成長。
莫川內心一直在恐慌當中，先不說把肉一塊一塊縫成一個人來，這靈魂這種看不見的東西上，怎麼種上新魂！
他只想擺脫這種恐怖的困境，好在……老爺子要出遠門！
……
老爺子終究只是會點偏門，還是肉體凡胎。
除去那些偏門兒，也就是個脆皮老人。
得知老爺子要出門的那一刻，莫川的心裏便活躍起來。
他的身體跑不了，但如今身體能動彈了，藉著空子，便可以弄點擒人的把戲，上輩子學土木的，挖個坑還能難倒他不成？
若是陷阱湊效，能夠擒住這脆皮老爺子，他便可以反客為主，再謀下一步。
也許不會成功，也許他想的太少，但一旦成功，就是他反攻的第一步。
他總不能永遠被動下去。
然後被慢慢的蠶食，被吃的乾乾淨淨！
……
心裏盤算着該如何行動時，前方老人眼睛渾濁，手上憑着以往的熟練，十指靈活翻動。
紮好紙人往地上一放，紙人搖搖晃晃，動作僵硬，詭異的站了起來。
莫川空洞的眼裏有一絲慌張，二十一世紀社會好青年哪裏見過這種怪東西。
這時老人偏過頭來，他又急忙藏好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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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很危險，生長血肉的深坑，長着人臉的花朵，還有背着巨型眼珠的蜈蚣蟲，各種意想不到的東西，所以你要好好聽話。”
“在家裏好好休息，養着身體，還有我跟你提起過得，小心石家那女娃子。”
對於老人的話，莫川還是保持懷疑，也許這是為了防止他逃跑故意說出來的謊言。
就像哄騙小孩子，不聽話會被狼抓走，是一樣的道理。
場面沉寂下來。
一直到老人用木板車推着那些紮好的紙人和白布，還有給死人上供的香燭，紙元寶，紙銅錢，再叮囑兩句后離去。
莫川目送着老爺子離去，直到老爺子的身影模糊，淡化，消失不見。
他內心歡喜，看着遠方的群山，想直接跑路，可最終……只剩悠悠一嘆。
這身體想跑，實在太難！
他顫巍巍的往屋子走，推開半掩的房門，屋子裏昏暗，一張破舊床鋪，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幾張木凳子，入了眼帘。
桌子上，放着給死人的香燭，紙元寶，紙銅錢，象徵著老人平日裏的活計。
角落的，還有一把小鐵鏟安靜的躺在地上。
莫川走過去，彎腰拿起鐵鏟，回來又關上門，便開始在進門的第一步慢慢的挖了起來，他要挖個坑，放上削尖的木樁。
只是孱弱的身體隨着他的動作，愈發吃力，不停的咳嗽出血。
他又起身來到坐到桌前，抓起桌上的香燭元寶，塞到嘴裏，大口咀嚼。
也許是因為自己是死人的緣故，這些東西吃了，他會短暫的恢復體力，甚至身體都會變胖，在短時間內長出肉來。
嘴裏大口咀嚼，吃的滿嘴流油，有了體力之後，他又再次忙活起來。
外面的天很快就黑了，莫川已經挖下去一尺來深。
屋外風聲嗚嗚，時不時有敲門聲，還有聽不清具體的咿呀囈語。
莫川心裏緊張害怕，而且身體還很疲憊，他害怕那敲門聲是老爺子提前回來了，若是看到他挖坑，一定會打他。
老爺子之前開玩笑的說過，說他不聽話，就拿鎚子砸他的頭。
小心警惕着外面的動靜，他繼續挖着，很快便到了三更天，外面傳來若有若無的鼓聲。
他的心裏一陣悸動，心慌無比，急忙從坑裏出來。
拿上香燭元寶銅錢，點燃香燭，擺好肉，放在門角，莫川開始叩拜，嘴裏念叨着求黃老爺保佑。
莫川不知道黃老爺是什麼，也許是妖怪，也許是某種不可名狀的東西。
只知道剛才那一刻，若是不點香供奉黃老爺，似乎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這個世界很奇怪，人們信奉着奇怪的戒律，信奉奇怪的東西為神靈。
然而三叩下去，莫川腦袋磕地，抬到一半，突然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