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年
時逢燕回到家已是丑時,叔叔時飛羽坐在中廳,披着大衣,扶頭淺睡。
“叔叔,為何不去屋裏睡?”
時飛羽睜開眼,揉揉太陽穴。“等你呢,臭小子去哪了?”
“嘿,去喝酒了,這是給您老人家帶的梅花釀啊。”時逢燕把一壺酒擺在桌上,雖然早已經涼了,但是還是有一絲絲醇香潤澤着空氣。
時飛羽摸摸唇角的鬍子,輕輕一笑,把梅花釀提起來。“臭小子,要訂婚了就收心吧,別老是出去玩,以後不該有你受的。”時飛羽臉上也浮現出憶往事的表情。
看來這個叔叔在說書人嘴裏的風流韻事並不是空穴來風啊。
時飛羽拍拍時逢燕的肩膀,聞聞他耳側的味道,嗤笑一聲。
“還真有你的,這水粉的味道不是凡品,又是哪家小姐和你喝酒了?”
時逢燕沒想到這就被叔叔看破,卻不好意思說自己喝醉了,藉著歲安的膝枕睡了一個時辰,只能躲閃着避開時飛羽的目光。
“不說我也知道!”時飛羽語氣嚴厲起來,似乎是早就猜到一切,“是陳家你的歲安姐姐吧,我勸你老老實實的,這件事忘了吧。”時飛羽抓着時逢燕的肩膀,輕輕搖搖,勸道:“你想想小瓷,你再想想,當今京中貴女們,她獨得太子青眼,你若是和她有了什麼,時王府首當其衝……”時飛羽停下嘴,看着時逢燕,語重心長:
“男人,我知道的,見一個愛一個很正常,何況是對你那麼好的歲安。但是男人更應該考慮後果。你要是冠絕天地的第一,自然是愛誰娶誰,娶七八十個也沒人反對。但王府自從你爺爺去世,聲望大不如前,雖然還是陛下的紅人,但是伴君如伴虎。燕子,為了時王府的各位,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別幻想,別貪心!好不好,啊。”
時逢燕聽了這話,點點頭,抬頭看着叔叔關切的眼神,心頭一酸。不知何時,風流倜儻的叔叔多了幾根白髮,自己的父親也偶爾咳嗽幾聲,姐姐好不容易進入的劍宗,還有嫂子那未出世的孩子……
時逢燕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房間的,他捫心自問,自己的感情到底如何。
對孟瓷,自然是喜歡的緊。青梅竹馬的感情,古靈精怪的性格,只是不太成熟,還是傲嬌,不過聽叔叔說嬸子以前也是這樣的性格,以後孟瓷也肯定是好妻子。
對歲安,在她的溫柔上看到了母親的光輝,讓一直沒有母親的時逢燕不自覺被吸引。只是隨着自己的成熟,已經沒有了那種痴迷和狂熱,只是把這份愛埋在心底。昨晚由於喝了酒,把心底那份慕孺之情喚醒,所以如同幾歲的孩童睡在母親腿上一樣。
對玉兒姐,時逢燕基本不含男女之情,只是自從孟瓷說了玉兒姐對自己有別樣心思后,自己難免多想,看時宵玉每一次舉手投足都似乎有過去的影子,然後追溯回去總能想到彼此相處的時光。未來不可預測,現在尚可改變,過去則是讓人緬懷,在過去時光里的玉兒姐似乎在對自己哭。
時逢燕嘆氣,他知道這番下去,自己誰也放不下,索性收起思緒,盤腿坐下,開始藉著星光修鍊起來。
一夜過去,時逢燕感覺星辰氣更加厚重,只是離破開二階的那一道門檻還差一腳。
時逢燕躺在床上,看着蒙蒙亮的天,閉上眼睛,安穩睡下。
龍小櫻沒有問丈夫時逢燕的事,時宵玉則是問了一句,得到的回答是出去喝酒了,沒有提到陳歲安一句。
時宵玉雖然不怎麼信,但是看見父親那一小壇酒,也就把懷疑壓下去了。
時逢燕從床上起來時,已經是正午了,正趕上父親時飛揚回家吃飯。在飯桌上被耳提面命地訓斥一番。
吃完飯,時宵玉拿出一個乾坤袋,取出二十枚靈石。
靈石就是修士的生命,來的快去的也快,時宵玉年紀輕輕,昔日一年時間從練氣七階來到築基一階,如今更是兩年來到築基四階,消耗量自然不用說,但是依舊省下了二十枚靈石給家裏人。
北地更是大陸貧瘠之地,一枚靈石足夠成就一個富戶,這二十枚更是價值連城。大家面面相覷,心裏早已想好要守口如瓶。
“父親,你和大伯一人五枚,燕子和哥哥拿三枚,燕子再拿上兩枚當小瓷兒的聘禮,剩下的媽媽和嫂子拿着,當個小玩意,還能安神醒腦呢。”
時宵玉說著便分好了,把靈石一一推給家人,時家也不做假,直接收好,時飛羽看着面前五枚靈石,嘴角不自覺下沉,眼淚幾乎要滴下時,被時飛揚一巴掌拍在後背。
“走,咱們試試大侄女拿來的靈石!”
二人轉身時,時飛揚伸手給弟弟擦去眼淚。
是王府下午忙的熱火朝天,下人們拿着碗和刷子,往牆上抹漿糊,粘春聯貼對子。時逢燕則是把自己畫在紅紙上的舞獅圖貼在時宵玉屋裏,美其名曰給許久不住的屋子沾點喜氣,實則是找時宵玉問劍宗的情況。
十方劍宗位處中陸,在大陸最中心的位置,縱然不是最富饒的,但是地勢高出一塊,加上來往人多,往往能有繁華的城池和強大的修士在此處落腳。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十方劍宗就是十個青年修士在兩萬年前創辦的,劍宗一經創立,便有不斷的故事流出,比如一人一劍挑翻魔道一宗門,比如出劍斷水收劍斷雲之類的傳說。於是劍宗也就慢慢壯大,雖然中途經受過許多磨難,但是歷久彌新,依舊是中陸數得上的宗門。
時宵玉說到此處,不由得落淚下來。
“玉兒姐,你為何傷心?”
“燕子,我們北地,在劍宗外門只有不足十人,北地國家爭鬥,甚至彼此難以抱團取暖,我在宗門中時常戰戰兢兢,不敢說話,不敢做事,生怕惹到些背景深厚的。”
時逢燕輕輕扶着時宵玉,時宵玉臉上一紅,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時逢燕,似乎有話要說。
“燕子……阿姐再告訴你一些事吧。”
時逢燕坐在床邊,看着時宵玉。
“阿姐有話說了就是。”
“這劍宗雖然自詡正道,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實力,實力不濟才是罪。”時宵玉停一停,目光堅定起來。“所以阿姐才沒日沒夜的修鍊、打磨,就算傷的要死了也不會叫一聲苦……你知道這是為何?”
“阿姐要當劍仙的,你小時常說的。”
時宵玉搖搖頭,臉色變得蒼白。“不然,當劍仙固然是一個,但是更重要的,阿姐想把自己的生命抓在自己手上。”
時逢燕點點頭。時宵玉握住時逢燕的手,柔聲道:“燕子,你知道我見到什麼嗎?我見到不論男子女子,為了依靠一個強大的靠山,付出自己的寶物、身體乃至性命,阿姐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就算死也不可能卑躬屈膝,但是阿姐也看不慣那些家族子弟、宗門二世祖的囂張模樣,阿姐要去爭,給我們時家,給我們北地,給我們這樣的螻蟻爭個路出來!”
“阿姐……我……”時逢燕臉上火辣辣的疼,他覺得自己太齷齪了些:昨晚他還在三個姑娘里挑來挑去,男女情愛固然重要,但是又若是更高尚的目標,怎麼能被情愛絆住了腳?
“燕子,”時宵玉輕輕拍拍他的手背,“該去拜祠堂了。”
時逢燕和時宵玉從屋子裏出來,排在最後兩位,一一向時家祖先述說去年的得失。
“時家先祖在上,時家長房長子,時逢燕告慰先祖如是:燕不才,耽於情愛小事久矣,如花花公子,令人不齒。即日起將以生民之命為己任,修鍊日日不輟,無三日不讀之書,無一日不習之武,就此告祭先祖,若有違背,不入時家靈堂。”
隨着一聲日落那一刻皇宮處煙花的炸響,舊年步入尾聲,新年踱步而來。
遠處高聳的皇宮如同一個炮筒,把一顆顆煙花放到天空,似乎要把天也攻下來。
看着花燈,那明石似乎更亮了。
“聽說大安和大恆的邊界出了一大塊明石礦。”時飛揚說到:“朝廷都在說這事,這麼多明石難道是那裏弄來的嗎?”
時宵燃說:“那是個魔道宗門的地盤,咱們朝與魔道向來不和,說不定是把他們打了一頓,搶來的戰利品,用在花燈上揚我國威呢。”
時飛揚摸着下巴的鬍鬚,笑起來:“那我可就不擔心朝中的武事了,這樣強的軍隊,我可要告老退休,在家裏帶孫子了!”
時逢燕臉上一紅,看向了御史府的位置,似乎有人的眼睛和星光一起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