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爸媽，我不傻了
李秀蘭平時是一個非常和氣的農村婦女，別人說她的傻兒子她也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是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生生把她逼得有些歇斯底里。
鄉鎮裏的醫生是出了名的脾氣大，衛生所里的更是如此，誰也不會慣着，見她還敢頂嘴，立刻就拔高了音調。
“你這女同志，怎麼好賴話都不會聽呢，讓你省點錢還不行？你兒子除了腦子，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你……”
李秀蘭氣急，可是嘴太笨，半天都說不出來一句話。
那中年醫生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正要乘勝追擊，小腿迎面骨上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吸着涼氣退後了兩步，咬牙切齒的望了過去，踢他的是那個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傻子女婿，他正咧着嘴，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
也不知怎的，中年醫生突然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他不敢再跟張秀蘭吵，冷哼一聲說道：“收拾收拾趕緊走，衛生所的床位緊張得很。”
說完，掀開帘子走了出去，同時在心裏安慰自己，別跟個傻子一般見識。
李秀蘭拉着江東明走在鄉間泥濘的小道上，回想起過往，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掉。
小兒子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驕傲，學習好，懂事，家裏的牆上貼滿了他的獎狀，誰見了都要誇上兩句。
眼瞅着就要大學畢業了，出去旅遊卻跌到了山崖下面，送回來的時候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命是保住了，可是卻摔壞了腦袋，變成了個傻子。
李秀蘭想不通，老天爺為什麼總是逮着窮苦人欺負，數不清的夜晚以淚洗面。
傻了就傻了吧，日子還得繼續過，傻子配癱子，他們也不吃虧，何況張家還有錢，江東民的下半輩子也算有個着落，可這一次他們老張家也太欺負人了。
把江東民打得頭破血流，大晚上的就把他扔在衛生所。
李秀蘭本想拉着江東民去找張家人理論，可臨了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停下腳步，撫摸着江東明的臉頰哽咽着道：“小明，咱不回張家了，以後媽照顧你。”
江東明傻了，又臭又臟惹人嫌棄，可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願意讓任何人欺負。
看着淚眼婆娑的母親，江東民的胸口好像被尖刀扎了一樣的痛，她五十齣頭，頭髮卻已經白了好多，看起來跟個小老太太一樣，這都是愁的。
他反握住母親的手，嗓音沙啞的道：“媽，對不起，我讓你操心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李秀蘭的身體陡然一顫，臉上寫滿了驚愕：“小明，你，你……”
江東明擠出一個笑容：“媽，我好了，不傻了。”
李秀蘭感覺自己在做夢，這一幕她已經夢到過無數次，可每一次醒來都是冰冷的現實。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猛的抱住江東明放聲大哭起來。
江東明仰着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輕輕拍打着母親的後背，安慰着她。
半晌，李秀蘭停止了哭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江東民。
他的腦袋包得像個粽子，身上髒兮兮的，可是眼神卻已經恢復了清明，不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
“好，真好！小明，咱們快回家，你爸知道了，肯定得高興得跳起來。”
想起自己的老父親江華，江東明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李秀蘭一邊快步往家走，一邊嘀咕道：“原來電視上演的都是真的，早知道我就多敲幾下你的腦袋，說不定你早就好了。”
江東明哭笑不得，他能恢復過來，還要多虧了張家老太太那一拐杖，否則最後魂飛魄散的，很可能就是他，這其中的兇險，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想起自己這三年的生活，他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迷迷糊糊的就成了人家的上門女婿，這全拜他的好同學，好朋友魏宇所賜。
當初他們一起開發出了一款軟件，那款軟件的功能異常強大，可以說是領先時代，假以時日，江東明很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比爾蓋茨。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會那麼惡毒，為了獨佔那款軟件，在旅遊的時候把他引到沒人的地方，推下山崖。
魏宇現在肯定已經功成名就了吧？他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恢復正常，並且還獲得了無上傳承？
“等着吧，我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江東明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衛生所就在辦事處，離雲嶺村不到一公里，母子倆很快就到家了。
家裏已經蓋起了新房，一棟兩層的小洋樓，旁邊還有一間裸露着紅磚的平房。
小洋樓是哥哥嫂子住，父母住着旁邊的平房，別說是裝修，裏面連白灰都還沒有掛。
“老江，老江，你快出來。”
還沒進屋，李秀蘭就已經喊開了，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很快，平房內就傳出了父親江華的聲音：“還沒老呢，怎麼就老年痴獃了，我下得了床么？”
進屋一看，江東明的眉頭頓時就緊皺了起來。
江華正半卧在床上，右腿打着石膏，奮力的支持着坐了起來，上下打量了江東明一眼，轉頭問道：“小明沒事吧？”
李秀蘭差點沒忍住眼淚：“沒事，老江，小明好了，全好了。”
江華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了李秀蘭的意思，他臉色漲紅，蹭的一下就從床上站了起來。
“爸，你慢點。”江東明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江華緊緊抓著兒子的胳膊，淚水在眼眶裏打着轉：“真好了？”
江東明重重點頭，開口問道：“爸，你的腿是怎麼弄的。？”
他注意到，父親的臉上還有未散的淤青。
江華嘆了口氣：“害，不小心自己摔的，小明，你真好啦，爸真是太高興了，老婆子，去宰只雞，咱們今晚要好好慶祝一下。”
不等李秀蘭回答，屋外就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江老三，趕緊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