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昔我往矣
這般記憶的主體,竟然是來自這具身體處,看來是鳳容本身的記憶,那男童便是鳳華,而那榻上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們過世的父皇。***
那榻上的中年男子,掙扎了片刻,才將那疲憊的眼睛睜開,望着哭得雙眼通紅的孩子,閉眸皺眉,面色帶着些不忍與不舍。
“華兒..莫要哭,你是男兒,莫要輕易流淚。”
“嗚嗚..父皇..兒臣要父皇好起來。”
鳳華的哭泣聲,讓整個宮殿陷入一陣悲涼的氛圍之中,身着素色宮裝的婦人,掩着帕子,淚眼婆娑的望着榻上的男子,卻未出聲。
“華兒..生老病死乃是常理..你要堅強,日後東輝國的江山便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你的母后..還有容兒,她自幼身子便不好..你且要多多費心了。”
“父皇..”
“朕怕是要先一步離開..咳咳..華兒..你答應朕..必然要做個仁君..東輝的江山..你要護好。”
“好..兒臣答應父皇..定會讓容兒和母後過上安逸的生活。”
“如此便好..咳咳..咳咳..”
男子一口氣喘不上來,眼睛最終是在眾人的哭喊中緩緩閉上,鳳華最終是雙腿跪下,望着已經離去的男子,哭泣不已。
“爹爹...”
一道稚嫩的女童聲從殿外傳來,接着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遠處顫顫悠悠的跑來,年紀尚小,連步伐走的都不是特別的穩,按着常理推測,這女童便是年幼時期的鳳容。
在幾經險險跌倒的晃悠中,鳳容終究是來到了榻前,她睜着一雙水靈的眼睛,顯然不太清楚現在生的狀況。
“爹爹..爹爹..你怎麼了?”
見榻上的男子安詳的閉着雙眼,表祥和,卻無論她怎麼呼喚,都是再也沒有睜開那雙眼睛。
偌大的宮殿之上,只剩下鳳容稚嫩的喚聲與眾人低聲的哭泣。鳳華緩緩站起身,將鳳容輕柔的抱在自己的懷裏。
鳳容睜大雙眼,望着他紅紅的眼睛,有些疑惑。
“皇兄..你怎麼哭了?”
“容兒乖,皇兄沒事。”
“皇兄,容兒叫爹爹,可是爹爹不理容兒。”
“爹爹怎麼會不理容兒呢,他只是睡著了,容兒乖,我們不打擾爹爹休息好不好。”
“好。”
視線前的場景瞬間轉變,那零零碎碎的片段竟然是碎裂開來,再然後一陣光線,便是另一幕。
依舊是偌大的宮殿,而榻上的卻換成了之前的素衣婦人,而鳳華的身高也是高了不少。
只見婦人面色蒼白,瘦弱不堪的手腕緩緩伸出,撫着鳳華的額頭,而鳳容卻倚在鳳華的邊上,似乎是睡著了。
婦人猶豫了片刻,那眸中的淚光,是纏繞着纏綿往返的不舍與放不下。
“華兒..為娘時日不多,你定要護好容兒,娘知道你年紀尚小,東輝國壓在你的身上,會讓你失去很多,但是你是我們的孩子,定然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鳳華望着熟睡的鳳容,也不似那時的他,如今替代的是一副極其堅強的表。
“母後放心,兒臣即使是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容兒和東輝。”
“如此便拜託你了,容兒拜託你了…”
婦人時日不多最終也是離開了人世。
場景再一次變換,這邊竟然來到了一處氣宇軒昂的大殿,群臣皆是身着朝服站立在大殿的兩側,而那視線直視而去,那金燦燦的皇位便是高高的靜立在那裏,似乎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一身明黃龍袍的鳳華站在宮門外,鳳容站在一邊,望着自己的皇兄,又是看了看那龍椅。
“皇兄,喜歡那位子么?”
鳳華的眸光微微一凝,鎖在那高高在上的龍椅,隨即轉頭,一臉寵愛的望着鳳容。
“喜不喜歡又何妨,只要是為了東輝,為了容兒能夠過上安逸的生活,朕即使豁出這一生的自由也無妨。”
“..皇兄..”
望着這樣的鳳華,鳳容的心中極其的不好受,這重擔就這麼壓在了皇兄的身上,本該在這般年紀做着天真的夢想的時候,皇兄卻是毅然用他的肩膀為她撐起了一片天地。
望着他一步一步踏上這條孤獨的道路,鳳容終究是落下了眼淚。隨即她悄然將眼淚抹去,抬眸對着鳳華嫣然一笑。
“皇兄,容兒陪你一起走下去。”
二人相視而笑,鳳華將鳳容輕輕攬進懷着片刻,微微頷。
一抹冷風吹來,驚醒了本該熟睡的人,鳳容緩緩坐起身,那臉頰上的濕潤,鹹鹹的淚水,讓她意識到,剛才是做了一場怎麼樣的夢境。
原來是這樣,屬於鳳容的記憶竟然順着夢境流淌到了她的記憶中,原來鳳華這些年過得是多麼不容易。
小小的年紀便是替鳳容撐起天空,替東輝國撐起天空,皇兄當真是太苦了自己。心中不忍外加上心中的酸澀,縱然是鳳容也忍不住掩面輕聲的哭泣。
是否是因為體內原本屬於鳳容的魂魄還並未完全散去,才讓她了解到過去他們的故事。如今是自己借屍還魂入住了這具身體,本該死去的自己,卻藉助於這具身體而復活,究竟是該續寫鳳容的故事,還是單單隻屬於她的故事。
起身,隨即披了一件外袍,走至桌邊,吹燃燭光,鋪展宣紙至於桌面,輕磨墨石,取來一根毛筆,沾染墨色,游刃尋返的在紙上點染。
她生前是一名喜愛畫畫的畫手,如今夜半驚醒,也只是想要將那抹記憶用筆尖去勾勒出,點點記憶。
那披散在肩上的青絲,搖曳翩然,鳳容卻似乎並未察覺到什麼。只是專註於手中還未完成的畫卷。
最後一筆一收,將最後一道尾筆勾勒完成,才將筆放下。
剛準備在弄些什麼,不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碾轉起伏的笛聲,笛音顫顫綿綿,浮高浮低,繞轉反側,卻極其的動聽。
推門而出,尋着那笛聲而去,月色迷離,那假山亭閣的石柱處卻是倚着一道身影,並未想要打斷那人的興緻,只是單聽了這悠然美曲,鳳容忽然想起一段詩詞,又不由得揚聲吐出。
“一塘荷花一塘詩,
無端風月惹相思。
自是前身偏愛酒,
為君醉作紅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