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度門度魂亦度人
三更雖然生效，但如閻王所言，強大的指令確實消耗了江願不少力量。
就在閻王下跪的剎那，神子頭腦暈眩，腳底輕浮，差點跟着跪下去。
但現在可不是暈倒的時候。
他額角青筋凸起，咬住唇肉，將這股無力的眩暈感，強行壓下。
只是，當他回頭看其他玩家，這群人卻是一改剛才火爆，全都老實巴交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江願納悶：這又是怎麼了？
這反應確實奇怪，他一動，玩家們立刻警惕倒退，在人群中央騰出了一小片空地，像在躲瘟神。
江願這才發現，他們正盯着三更，面露恐懼。
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上的鞭子，他想。
於是安慰道：“大家不用怕，三更是正義之鞭，不會傷到你們的。”
眾人：“......”
這安慰顯然沒有起到太大效果。
江願無奈：“好吧...趁你們冷靜，那聽我說兩句吧。”
他知道剛才那套理論沒有說服力，目光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神子伸手，召回了懸在空中的日月明鏡，暫時中斷了與現實的聯繫。
直播中止，原本還在罵罵咧咧，吵架互毆的彈幕們立刻懵了。
【？？？？？？？？】
【老闆？？？怎麼黑屏啦！！！我正嘮得上頭呢！！？】
【都怪你們！罵什麼罵啊，人生這麼苦嗎就知道罵人！】
【救命啊！！他要跟那些玩家說什麼啊？急死我了！】
【不會是要威脅他們，逼他們就範吧？】
【嘿嘿嘿嘿殺了，殺了，全都殺了！】
鏡子放下時，江願已經換了副嘴臉，售樓部銷售似的狡黠一笑，對眾人道:
“我做這麼多，都是為了大家啊。”
眾玩家:？？？
這人怎麼了？？？
江願:“你們看，遊戲馬上就結束了，大家經歷這麼多困難，走到這裏也不容易，所以你們手裏的道具，都是你們應得的。”
提到道具，玩家們立刻警惕起來。
安全部有規定，獎勵道具分發，必須經現場執行官之手。
雖然還定了要公平分發，但這【公平】二字，非常考驗執行官的個人素養。
當神子提起這兩個字時，不少玩家捏緊了兜兒里的珠寶，琢磨：
這小子，該不會是想拿這事兒威脅我們吧？！
江願:“不用擔心，現在連接中斷，我也沒帶執法設備，沒辦法依次登記。”
“所以等遊戲度化，出了門，你們得到的獎勵，都會成為價值不菲的滅級絕版。”
“可一旦門被回收，那你們的獎勵，就會被無限刷取，流入市場，價值也就大打折扣。”
聞言，玩家們都陷入了沉思。
有玩家懷疑道:“江長官，你想賄賂我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江願琢磨兩秒，道:
“當然有啦，我的實習工資不夠花，還總要幫師傅擦屁股，好不容易進了滅級，總得為自己多做打算。”
聽他這麼說，玩家們才放下戒心，信了他的話。
保安大哥一拍他肩膀，親昵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子居然藏的這種心思。”
其他人跟着高興附和，畢竟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有個大學生走出來，大聲反駁:“你們真是掉錢眼子裏了！你們知道這扇門，對國家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傻了！”保安大哥跳出來，指責道:
“你知道滅門裏的一顆珠玉，拿出去能換多少錢嗎？”
“上次如來佛那場遊戲，那些學生手裏的珠玉，最少的都賣了三十九萬，後來因為絕版，又翻了好幾倍，放到現在。已經夠買幾套房了！！！”
“你讀書不就為了錢？為了養家餬口？現在能少走十幾年彎路，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難道就想當一輩子牛馬？”
大學生:“啊…這……好像確實是這樣。”
“對啊，我們在這遊戲裏，冒的可是生命危險，總不能最後被安全部得了便宜……”
江執行官連連點頭:“對嘛！”
很快，玩家們一致同意了江願的建議，就連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恰在這時，一聲怒吼自人群外傳來
“江願！！！”
殺氣騰騰的執行官隊伍，穿過人群，直直奔向江願。
玩家們退至一旁圍觀，不少人趁機溜走，去閻王殿內外繼續搜刮道具珍寶。
江願看到，執行官們全都黑着臉，很是來者不善。
遭了，前輩們這是生我的氣了吧？
那就沒辦法了。
他拔刀護在閻王前面，隨時準備應戰。
“不好意思，前輩們，賭局就算三比三平手，這閻王我保定了。”
花臉閻王感動不已：“嗚嗚，主人！”
玉關岳走在最前方，手握刀柄，眉頭收緊，嗓音低沉，帶着十足的威懾意味。
“小江，你騙騙別人就算，糊弄我們就沒意思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江願：“前輩說過，要我做正確的選擇，度門，就是我認定的最正確選擇。”
強大威壓落下，他的額角流下一滴冷汗，硬着頭皮說完，做好了又挨一頓暴打的準備。
但只要他還站着，就絕不會讓最後一個閻王死。
“你小子，為達目的，是真的敢跟全世界做對啊。”玉部長都氣笑了，咬牙握緊了刀柄：
“如此反骨，不好好教訓一頓是不行了！”
他拔出刀，剛要抬高，就被郎臻一頭撞開，埋怨道：“頭兒！都這時候了，你就別逗小江玩兒了吧！”
玉關岳：“...哎呀你們真是要造反了！”
愛笑的郎叔叔湊到神子面前，一臉擔憂。
“小江，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你也得為自己的未來考慮啊。”
執行官們都是老江湖，怎麼會看不出江願這舉動背後的含義？
度門是為了保證遊戲內的靈魂，不再受遊戲規則約束，而這裏最多的，正是執行官們的亡魂。
高贊:“對，你這麼處理，實習期還怎麼過？”
其他前輩跟着急道：“你過不了實習期，將來怎麼上位，怎麼當隊長？怎麼成為安全部長！？！”
“我們對你，可是百分之一個億的看好啊，你可不能一出門就被開除了！”
“啊？這個，這個，還不用想這麼久以後的事嘛......”
江願撓頭，沒想到前輩們對他抱有這麼厚重的期待，心裏頓時暖暖的。
只是......
雖說成為執行官，確實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但神子有預感，整天想着靠度門救世的自己，就算這次能混過去，以後遲早也會被安全部開除。
那早早分道揚鑣，也未嘗不可。
江願勾起淺笑，對眾前輩道：“前輩們不用擔心，過不了只能說明安全部跟我的緣分不夠，不用強求。”
*
也不用說以後。
現在安全部就已經因為他的言論，炸了鍋。
江女士的手機被打爆，索性關機丟到一邊，坐在兒子床邊，對着黑漆漆的大屏幕開始擺爛。
玉斯年擔憂：“江阿姨，這樣沒關係嗎？”
江女士不耐煩：“閉嘴，讓我靜靜。”
然而關機不到一分鐘，蔣健就舉着手機，急匆匆跑了過來，現場催命。
“隊長！！！你幹嘛啊！！！江願要度門你就不能管管嗎？！”
江女士:“管啊，當然要管。”
她從兜兒里拿出煙盒，掏出了根梅花細煙，考慮到兒子肉身還在，只能叼嘴裏聞聞味兒。
叼着煙，女人伸手指向漆黑大屏幕，真誠發問:“怎麼管，你跟我說說？”
蔣健:“啊，這...可總得想想辦法吧，那可是滅門，度了豈不是又白忙活了！？”
“你是覺得我不想嗎？”
江女士陰沉着臉，幽幽道:“老蔣，我上班這麼久，你見過我度門嗎？”
蔣健立刻慫了，趕緊道:“那當然沒有，隊長從來都是把門主殺得透透的！”
“是啊。”
江女士仰頭，雙指夾煙，模擬着吐出了一口煙圈，惆悵地看向大屏幕，眼中多了几絲迷茫與不解。
“可我想不明白，你說遊戲裏的這些，到底算是NPC還是人？”
先烈們能在地獄生活這麼久，還有了自己的組織，那是否說明，遊戲裏的人跟我們一樣，都擁有自己的生活和意志？
戰鬥，收門，獲取道具，不斷變強，這些我們原本堅信的手段，真的能帶領人類走到最後嗎？
她想起幾年前，兒子在餐桌前，信誓旦旦地說要拯救兩個世界。
然後被她暴揍了一頓。
她以為當時已經把江願的妄想給打消了。
卻沒想到，兒子從來都沒有放棄，還在今天給她憋了個大的。
最可笑的，是她突然覺得……
兒子的願望，好像也沒那麼不可理解了。
*
解決完閻王，玩家們還剩四個小時左右。
時間充裕，閻王給完了珠玉和道具，玩家們分完后，接着又在閻王殿裏裡外外，進行最後一輪搜刮。
有回不去的玩家，抓緊時間，拿着日月明鏡，向家人們做着最後道別。
江願被幾個死亡玩家圍着，幫忙捎帶道具回去。
大媽哭道：“小江長官，謝謝你，謝謝你啊！”
大叔：“小江啊，我女兒今年馬上就要滿十八了，還沒交過男朋友，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江願趕忙拒絕：“大叔，這就不必了，我現在還是想以事業為重！”
閻王殿一時熱鬧，唯獨少年站在距哥哥不遠的地方，獨守閻王。
他低着頭，喪着氣，即使戴着滑稽的吐舌面具，也遮掩不了一身落寞。
似正為即將到來的離別感到悲傷。
他盯着閻王後腦，心中思緒萬千。
察覺到一絲殺氣，閻王一縮脖子，回頭，打量起這奇怪的少年。
“你是...怎麼是你？”
閻王詫異：“你這小子，胎不好好去投，混玩家堆里幹嘛？該不會是想跟他們一夥兒吧？”
少年摘下面具，不可置信:“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他這一路，為了不被閻王們認出，一直戴着黑無常面具，沒想到還是接二連三的被認出來了。
閻王：“真好笑，別以為你上去度過一層金，就能掩蓋你身上那股煉獄惡……”
糟糕，不能說出那個字！
黑髮少年瞪大雙眼，恐懼萬分。
就在他的身份即將被閻王道破的剎那！
江願不知何時回來了，一道命令打斷了閻王話語。
江願:“閻王，開門。”
花臉閻王:“哎！好嘞，主人！”
見江哥哥過來，面上並無異常，似沒有聽到兩人對話，少年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沒有暴露身份。
閻王諂媚起身，依照命令揮動袖子，等了三秒，然後轉回身，滿意地看向神子。
江願:“嗯？”
周圍沒有任何變化，閻王卻是笑得一臉諂媚。
江願:“門呢？”
“已經開了啊，我的主人。”
花面閻王伸手，醜陋銅鈴眼笑成兩道彎弧，指向距此地最遠的鬼門關外。
“就在鬼城外邊，你們再走兩步就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