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上馬如龍 (1)

第2章 原上馬如龍 (1)

鄭國延佑七年四月初八,陳封兵至夏邑。這一路陳封絲毫不急,下令每日只行軍五十里,因此足走了半月有餘才到夏邑。前方便是淮水,夏邑令已將軍船、民船備好,糧草充足,明日便可渡淮。

一路之上,前方軍報不斷,斥候每日不停探查,是以陳封對淮南軍情了如指掌。這半月,何璠攻城不緊,到後來只圍而不攻,淮陰城有驚而無險。何瑛卻攻城甚急,只是安州將士守城有方,何瑛急切間難以攻克。角營統制使張先四月初步二便到了安州,自此安州城防愈加穩固,有險卻無虞。陳封更加放心,因此下令,明日再休整一日,後日再渡淮。

四月初十,鄭軍渡淮。隨即,鄭軍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楚軍斥候再找不到鄭軍蹤影。四月十一清晨,鄭軍抵達應州城北城之下。一日一夜,鄭軍行軍一百六十餘里,且都是崎嶇山路,如此疾速行軍,楚軍聞所未聞。

這應州北城三面環山,只城下一塊開闊之地。應州城牆高四丈余,護城河闊三丈。當年是鄭國侵奪了楚國城池后重修了城牆,因北城非是直面楚國,便沒有建造瓮城。西城雖也不面楚國,當日為保萬全卻修建了瓮城,陳封這才繞過西城,選北城攻打。

抵達應州城下后,鄭軍並未歇息,也未攻城,陳封下令趕製攻城器械。只一日間,便製成雲梯三十架,盾車十架,衝車三架。原來陳封從兵部領出攻城器械后全部拆開,只隨軍攜帶如輪、軸等難以快速製成的部件。沒有大型攻城器械,鄭軍這才得以快速行軍。應州城外林木極豐,伐木也是極為容易,因此只一日便趕造了這許多器械。陳封又令在城外六十步開外堆兩座四丈高土山,充作箭樓之用。

四月十一夜,鄭軍休整一夜。四月十二晨,鄭軍全軍集結於應州城下。陳封立於城西二裡外一座山嶺的半山腰,他便以此地為中軍大帳,發令之所。

四月的淮南,天已回暖。陳封站立山坡,春風拂面,暖意遍身。俯望城下,大鄭將士軍勢烈烈,鬥志昂昂;仰望天空,旭日初升,群山鬱郁,光輝燦燦。陳封血氣上涌,大喝一聲“攻城。”

傳令兵揮動令旗,戰鼓隆隆響起。

亢營統制使黃梃站立陣前,一手持錘,一手執盾,聽聞鼓聲,揮起鐵鎚,一聲暴喝“攻城”。土山之上,弓弩手箭已上弦。十架盾車推出陣中,又有萬餘兵士跟隨盾車出陣,皆一手執盾,身背一隻大袋子,袋中皆是沙土。盾車與兵士結為長陣,緩步嚮應州城下行去。應州城上旌旗林立,弓弩雲集,一聲號令,羽箭如飛蝗般俯衝而下。每座土山上有兩百鄭軍弓弩手,土山前方有木板為盾,見楚軍放出箭來,便也齊向城上放箭。霎時,羽箭在城牆上空交織,遮天蔽日。

不時有鄭軍兵士中箭倒地,箭矢射中盾牌發出的“奪奪”聲響徹城上城下,間或夾雜着兵士中箭的慘叫聲,但這沒有絲毫遲滯鄭軍的腳步,兵士仍在頂着箭雨推進。終於推到護城河邊,眾兵士投下土袋,再快速向兩邊撤去。第二撥背着土袋的兵士又走了出來。仍是舉着盾牌緩慢推進,但只不到半個時辰,護城河已有五十餘丈被土袋填平。鄭軍卻也拋下了近百具兵士屍身。

鄭軍退去,箭雨也已停歇。黃梃緩緩舉起手中鐵鎚,突然前指,兩千五百餘兵士齊聲大喊“嗨”,三十架雲梯推出,黃梃率先嚮應州城牆衝去,眾軍士齊聲吶喊,蜂擁而上,雲梯緊隨其後,一齊向城牆衝去。

城上楚軍與土山上鄭軍的羽箭一齊施射,亢營將士冒着箭雨衝到城牆下,躲在盾車后,隨後雲梯也到了。周嚴率三千兵馬在陣前掠陣。一聲令下,弓弩齊發,城上的箭便稀了,黃梃率軍衝到城下,架起雲梯,眾兵士蟻附而上。周嚴兵馬的弓弩停了下來,只有土山上還在向城頭放箭。城上守軍又冒出頭來,霎時,箭矢、巨石、木檑、夜叉檑,狼牙拍傾瀉而下,戰陣之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不時有鄭軍兵士從雲梯上掉落,也有楚軍兵士從城頭掉落。一時之間,硝煙四起,每一寸牆頭都爭奪慘烈,喊殺之聲充盈天地。

陳封站在山坡之上,這一幕幕都看在眼內,他此時已明白,楚軍準備充足。何璠早已料到他定來攻應州,便在應州設好圈套等他來投。他還是錯估了何璠。但已不能後悔,他已無路可退,目下只有攻下應州一途,否則便有全軍覆沒之險。

秦玉就站在陳封身後,心中已是一片冰涼。他也已明白低估了楚軍,但此時也只有攻城一路可走,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只有攻下應州,便還有補救的機會。秦玉道:“制司,上衝車罷。”

陳封並未看他,只“嗯”了一聲道:“不急,再看看。”又喚來傳令兵道:“傳令,佯攻西側,主攻東側。”

黃梃在城下指揮攻城,聽到身後號角響起,回頭便看到令旗揮舞,已知軍令,便喝令兵士西側佯攻。他率着三百餘人趕至東側城下,大喝道:“兄弟們,隨我沖。”將鐵鎚掛在背上,擎盾便衝上雲梯。眾軍士見主將身先士卒,士氣大振,大喝一聲,也跟着衝上雲梯。

周嚴見黃梃爬上雲梯,急忙傳令,土山上放箭愈急。但土山只有兩座,只有不到五百弓弩手,箭矢不足以壓制守軍。周嚴再令每座土山再上五十人,輪番放箭。但土山上人滿為患,竟不時有兵士被擠落土山。

黃梃身披重甲,手舉盾牌,矢石皆不能傷,一路衝到城頭,眼見還有五尺便可登上城牆,突然一塊大石從天而降,向黃梃頭上砸來。黃梃在雲梯上避無可避,只得舉盾格擋。那大石被盾牌一擋,滑向一邊,擦着雲梯落了下去。但黃梃也經不得這大力衝擊,身子一挫,腳下打滑,順着雲梯滑了下來。滑了一丈有餘,撞落兩名攻城兵士,身子受阻,黃梃緩過氣來,伸手一把抓住雲梯橫木,停住下落之勢。黃梃怒喝一聲,手臂發力,腳又踩上雲梯橫木,又復向上爬去。

城上守軍見黃梃身披甲胄,知是領軍將領,箭矢、礌石皆向他這邊砸來,都被黃梃一一格開。黃梃又上了丈余,又一夜叉檑向黃梃砸來,這一檑砸的極准,正砸在黃梃頭頂盾牌之上。黃梃再經受不住,從雲梯上直摔下來。他此時距地面三丈余高,若是直落在地必死無疑,所幸中途被雲梯橫木擋了一下,又摔在雲梯底架上為避箭矢、火攻而蒙的熟牛皮上。雖是如此,也是立時口噴鮮血。雖保住了性命,卻也受傷不輕。陳封在遠處看的清楚,心中一緊,只不知黃梃生死。厲聲傳令道:“命氐營攻城,心營督陣,撤下亢營......上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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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亡雲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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