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引頸傷鶺鴒 4

二十九 引頸傷鶺鴒 4

一眾人在鹿砦前停下,衛綰上前高聲喝道:“熊飛軍都指揮使,征西將軍陳都司到了,請任統制出營說話。”

轅門立時便打開,從中走出十數個兵士來,當中一人身披鎧甲,似是將領模樣,開口道:“哪位是陳都司?”

陳封上前一步,道:“我便是陳封。”

那將領抱拳躬身道:“末將參見陳都司。”

陳封道:“任統制何在?請他出來說話。”

那將領道:“任統制吩咐,請陳都司入營說話。”

陳封冷笑一聲道:“任統製做出這等大事來,我只道定是膽大包天了,原來竟也不敢出營么?”

那將領道:“任統制吩咐,末將不敢多問,請陳都司移步入營。”說罷揮揮手,身後幾個兵士上前,搬開鹿砦。

陳封毫不疑遲,催馬向前,身後眾人緊緊相隨。卻見那將領忽地說道:“陳都司且慢,任統制吩咐,只請陳都司一人入營,旁的人,便請在此留步。”

程備冷笑道:“任懷安當真痴心妄想,竟敢如此無理非為。你去稟與任懷安,若不准我等入營,陳都司便也不必入營了,請任懷安只等迎戰便是了。”

那將領卻不慌不忙,仍舊謙恭有禮道:“這位想是程指揮使了?程指揮使,末將不敢擅專,任統制是末將上憲,末將不敢違令。”

陳封道:“也罷。”回身吩咐身後幾個親兵且回陣中,只留程備、衛綰與兩個親兵,道:“只我這五個人入營,你去稟與任統制。他若仍不肯允,那便也不必再談了。”

那將領略一遲疑,施禮道:“是,末將稟與任統制,請陳都司稍候。”說罷轉身快步入營去了。

陳封看看身邊兩個親兵,一個是獵戶出身,本是孤兒,無名無姓,因其曾捕殺兩頭猛虎,人皆喚他作二虎,後來從軍,陳封因喜他壯碩有力,便將他留在身旁,充作近衛,又命他也姓了陳,因此喚作陳二虎;另一個名喚呂吉,出身富戶,后因家道中落,流落於江湖,四處學得武藝,尋常四五個人近不得他身。陳封暗想有他二人在,又有衛綰,大約也可應付一二。

又等一時,那將領轉回,躬身施禮道:“陳都司,任統制請諸位入營。”

陳封催馬上前,那將領忽又攔住道:“請陳都司與諸位下馬入營。”

陳封聞言,斜了那將領一眼,那將領忙道:“都司莫怪,此是將令,末將不敢不遵。”

陳封“哼”了一聲,卻未言語,便即甩蹬下馬。程備幾人見了,便也下馬,一眾五人步行進了衛州大營,轅門在身後緩緩關閉。

梁都各衛駐軍大營與在外行軍不同,並不用軍帳。大營四周以木柵圍起,營內便是一排排低矮簡陋營房,間或幾間正房,充作各營中軍指揮之所。營內也沒有校場,兵士操練之時皆是出營另尋空曠之地。但大營中軍卻是三進正房,大堂是點將傳令之地,二堂是處置日常軍務之所,後堂便是一衛主官歇息之處了。

進了大營,便見各處皆有兵士把守,刀槍弓弩齊備,極是森嚴。這些人本是熊飛軍將士,正是陳封部屬,如今卻要對面為敵,陳封也不禁暗自感慨。

陳封五人隨那將領繞過正堂,從東儀門進了二堂院。這院中站了四五十個披甲衛士,個個昂首挺胸,氣勢不凡。陳封暗想這任惠治軍頗有些手段,先前竟沒留心,卻被盧豫籠絡了去,也算失策了。

到了二堂門外,那將領伸手想讓,道:“任統制在此等候,請陳都司入內。”

陳封點點頭,抬步邁進二堂。門前堂內共站了八個帶刀衛士,任惠坐在大案后,神態甚是倨傲,俯視堂下幾人。

陳封在堂上站定,也是昂首注視任惠,毫不避讓。

任惠見陳封半晌無開口說話之意,只得在座上略一拱手,呵呵笑道:“任惠參見陳都司、程指揮使。陳都司來得何其慢也?”

陳封冷冷說道:“免禮。”說罷便在左手邊一張椅上坐了,程備坐了陳封下首,衛綰三人便站於他二人身後。

陳封又道:“我便早到了又有何用處?懷安不是也要等政事堂宰輔到了才肯說事么?”

任惠一怔,隨即道:“我請陳都司來,不過是為將士們討個說法,關政事堂相公們甚事?卻不想這軍中區區小事,竟也驚動了相公,着實教任某汗顏。”

陳封道:“朝中宰輔若不來,豈不白費了懷安一片苦心?懷安何必虛言誑我?我既孤身入了你這軍營,便是一片誠意,懷安若仍言語相欺,倒教陳某小瞧了。”

任惠道:“陳都司乃是我大鄭名將,便是這份膽識,任惠也是極敬服的,豈敢言語相欺?陳都司...”

陳封截口道:“任統制,我弟孝正何在,請他出來相見。”

任惠臉上微有慍意,卻又強自壓下,道:“不錯,陳都司原是為小陳制司而來,否則又豈肯紆尊與我商談。”忽地大喝一聲道:“來人,請陳制司出來說話。”

便見東邊房內走出三人來,當先一人正是陳肅,身後跟着兩個兵士。陳肅衣冠齊整,神色從容,身上未有束縛,兩個兵士也未加手腳。

行至堂中,看了一眼陳封,便垂下頭去,施禮道:“大哥,小弟有負大哥素日教誨,未能將天璇衛治好,亦是負了大哥厚望。大哥,小弟...小弟便是連趙括馬謖也不如,丟了大哥臉面...”說著語音哽咽,但他頭垂得極低,無人能看到他面色。

陳封見到陳肅出屋之時便欲起身,但他只略動一動身子,便又穩穩坐住。他面色雖如常,眼中關切之意卻是遮掩不住,然此處畢竟不是敘兄弟情之地,便只道:“孝正不必說了,我知道你待部屬如同兄弟一般,然終有人懷梟獍之心,你一片誠直,又有何能為?”

“大哥。”陳肅抬頭看着陳封,眼中已儘是淚水,只強忍着,未曾流出。陳封輕輕搖了搖頭。

只聽任惠嘿嘿冷笑道:“陳都司,你兄弟敘舊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如今小陳制司已見到了,確是安然無恙,任某並未欺瞞都司,都司意下如何?”

陳封道:“任統制要見我,我已到了,便是崔左丞也已到了大營外,任統制意欲何為,便請直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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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亡雲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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