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引頸傷鶺鴒 2

二十九 引頸傷鶺鴒 2

陳封道:“你所說確是有理,然你也說任惠定然不會取孝正性命,又何來此說?莫不要指望任惠犯渾?縱然如此,孝正若丟了性命,也非我所願。”

程備道:“任惠不肯犯渾,我設法教他犯渾便是。若要孝正保住性命,便要捨棄都司前程,得失之間,請都司權衡。”

陳封悚然一驚,道:“無患是要我借任惠之手殺孝正?或是說...你要我親手殺了孝正?”

程備黯然道:“此也是無可奈何之舉。都司試想,若盧太尉勝了此局,日後新帝登基,盧太尉掌權,我等便有好下場么?那時只怕陳氏全族都有性命之憂。舍一人而保全族,孰輕孰重,都司請自思之。”

陳封目瞪口呆,顫聲道:“你要我殺孝正?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孝正自幼便跟隨我,如我親弟一般,我怎能殺他?我父視他如同親生,我又如何上復父親?”

程備道:“都司,此間利害,已不必細說。只須我等殺了孝正,再推到任惠頭上,此事便可迎刃而解。那時以任惠戕害主將之罪,都司揮兵盡滅了婁營,旁人也不敢說一個‘不’字。天下人哪個知曉是都司殺了兄弟?”

陳封心念電轉,左右思量,自知除了此策,再無法破解危局,然親手殺死陳肅,他終是不忍。忽猛地省悟道:“此計你早已想到,便在那日我得知盧象山勾結任惠之時便已想到,只是不肯說出,可是么?”

程備嘆道:“都司何等睿智,我如何瞞得過都司,確如都司所料。只是此計終究是下下之策,我又何嘗忍心取孝正性命?若有他法,我也不願出此下策。況且那時說出,都司也必不肯允准,是以我便再想良策。然我思之多日,終不得計,事到臨頭,便也不得不說了。”

陳封宛如自語道:“不可,不可,此計斷然不可。若如此,百年之後,九泉之下我有何顏面再見孝正?無患,再想他法來。”

程備道:“都司,請恕程備無能,我實再無良策。請都司速作決斷,否則,禍在眼前矣。”

衛綰已聚齊熊飛軍都指揮使司三千近衛親軍,在永泰門外等候。

自黃梃死後,陳封再未任命親軍都虞侯,只以四個虞侯分掌親軍,衛綰便是這四個虞侯之一。衛綰雖從軍最晚,調入近衛親軍也不過半年,但他有斬殺龐爰大功,又最得陳封信重,眾親軍便隱然以他為首了。

衛州大營距梁都安肅門、通天門足有二十餘里遠,陳封率親軍一路疾行,只一個時辰,便已能望見衛州大營。

陳封正欲命將士緩行,忽聞身後傳來如雷般馬蹄聲響,回首望去,只見煙塵滾滾,卻不知是哪路兵馬。

雖明知此來絕非敵軍,但陳封多年習性,仍命兵馬停下,聚在一處,擺開陣勢。過不多時,便見一支兵馬在煙塵中快速奔來,行軍陣型雖有些散亂,但勢如猛虎,頗為驚人。

看旗號,這支兵馬大約有三四千人,其中大約有一千騎兵。鄭國禁軍在外征戰之時,行軍多以步軍居中,騎軍分居兩翼護衛中軍,但這支兵馬卻是騎軍在前,步軍在後,混在一處一同行軍,是以一眼望去便有些混亂。

再行近些,陳封才看清,只見當先一桿鮮紅將旗,旗上綉着一個大大的“洪”字,便知是洪慶到了,遂命衛綰上前相迎。

兩軍相近,那兵馬停下腳步,只見衛綰引着洪慶出列,陳封便也催馬上前。遙遙便拱手作禮道:“溢之來得如此快,足感盛情。”

二馬相併,洪慶還禮道:“崇恩請援,我豈敢不快着些?只是我這禁衛軍要出梁都卻要費些工夫,我稟與家兄,才求得一支令箭,是以才落在崇恩之後了。然倉促之間,難以聚齊兵馬,只聚得不足四千兵馬,崇恩莫要見怪才好。崇恩放心,我已吩咐部將,除今日當值之人外,再聚些兵馬,隨後便可趕來,定將那些亂臣賊子盡數剿滅。”

陳封道:“溢之急我之難,這份情義已是千金難換,豈有怪罪一說?溢之親至,足以震懾亂軍,況還有這等虎狼之師,宵小之輩何敢抗拒?我已無憂矣。”

洪慶大笑道:“崇恩莫吹捧我,我這禁衛軍未經戰陣,不過是樣子貨罷了,哪裏及得上你的百戰之師。只有我這支兵馬坐鎮,你也可放心大膽剿賊罷了。”忽壓低聲音道:“盧太尉這招當真狠辣,如今這事已宣揚開去,聖上也已知曉,否則我如何能親自趕來。崇恩,你可有應對之法?”

陳封也壓低聲音道:“我聞聽此事也覺驚駭,與眾謀士商議,一時也不得計。亂賊卻不能不剿,便也只得趕來,不過見機而作,隨機應變罷了。”

洪慶道:“崇恩須防引火燒身,縱然將亂臣賊子盡數剿滅,只怕崇恩也脫不得干係。”

陳封道:“我所慮者正是此事。剿賊不難,難便難在如何脫身,否則,這一局便是盧太尉勝了。然既無脫身之計,便先不去理會,且剿滅亂賊再議也不遲。”

洪慶大笑道:“好,我今日才見識了百戰名將的氣概。既是如此,那也不必耽擱,我等這便去剿賊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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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封也大笑道:“正是,手刃賊酋,方是我輩快事。大軍進發去也。”

二人一聲令下,兩軍合在一處,熊飛軍兵馬在前,禁衛軍兵馬在後,陳封、洪慶二人並騎居中,一同向衛州大營行去。

大軍在衛州大營南里許停下,擺開陣勢。遠遠望去,只見衛州大營轅門緊閉,轅門外排開無數拒馬鹿砦,轅門內排布許多兵士把守,營中旗號卻未變換,“鄭”字大旗與“陳”字將旗仍舊隨風飄舞,獵獵作響。

陳封看看四處,並無旁的兵馬身影,皺皺眉道:“馮止水竟還未到?卻也太過輕慢了。”

洪慶笑道:“崇恩遣的是雲沖衛?確是較罡風衛穩妥些。馮止水這人並無太多心機,他不敢來,卻又不敢不來,那便只得拖拉些,兩處不得罪罷了。”

忽見衛州大營轅門微開,從中馳出一匹馬來,那馬在最前方鹿砦后停了,馬上騎士高聲道:“可是征西將軍陳都司到了?”

陳封身旁親兵正要回應,陳封卻道:“休要理會,待雲沖衛到了再說。”

衛州大營那騎士連喊數聲,見無人應聲,卻不敢再上前,只得又退回營中。

又等一時,才見遠處煙塵再起,一隊兵馬奔騰而來,旌旗招展,正是虎賁軍雲沖衛兵馬到了。

那兵馬到了近前,卻不見將領來參見,只快速散開,頃刻之間,便將衛州大營團團圍住。待到陣勢排布開來,才見一個身披重甲的將領策馬奔來,正是馮淵。

馮淵在馬上遙遙作禮道:“虎賁軍雲沖衛都統制使馮淵奉命率軍平變,參見陳都司、洪都司。”

陳封點點頭道:“止水親自來啦。雖遲了些,卻也是一番功勞,可見我等兄弟素日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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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亡雲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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