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杖
碰~
一盞墨台被狠狠砸在白玉地轉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聲音在整個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反覆迴響。
地面上跪的是陸孚,陸孚身後跪的是全泰。
陸孚面色鎮定自若,他低頭不語,不發一言,而全泰卻是心喬意怯,肉顫身搖。
容燁暴跳如雷,他怒喝道:“人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都被人救走,真是一群廢物。連個人都殺不掉,朕要你們何用?”
“陛下息怒,陸愛卿也不是故意放掉人犯,實在是劫囚的人太過狡猾,陛下就不要再把怒火發泄到無辜之人身上了!”
宮殿門口,蔣婷一身錦衣華服緩緩走進大殿,她身後跟着的是容雅。
容雅在得知容燁降罪於陸孚時,她第一時間就去找了蔣婷,想讓蔣婷來平息容燁的怒火。
容燁緩了緩心裏的怒氣,才平心靜氣道:“母后,你不知道他們有多無能,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能被人劫走,朕真不知養他們到底有什麼用?”
蔣婷心平氣和的安慰道:“韶衡能被人順利劫走,證明他命不該絕。這是老天再告訴你,韶衡此人不能殺!”蔣婷輕嘆,“忠臣死於直諫,家國亡於昏君。陛下,老天爺既是挽回了你的名聲,你就不要再對此事耿耿於懷了。韶衡是一代忠臣,即便有人救了他,他也不過是想過平凡日子,陛下就當韶衡已經死了,放過此事吧,別再插手了。”
蔣婷因日日和容燁爭吵,如今的她,心力早已耗盡,很多事她只想把其中道理告訴容燁后,就轉身離去,不想在跟他多費唇舌。
蔣婷說完,婢子扶着蔣婷離去,而容雅也將陸孚扶起,兩人一道離去,就連全泰也對着容燁行了一禮,趕緊起身快速離去,生怕走晚了,殃及池魚。
街道上,人山人海,一輛馬車緩緩行駛,駕駛馬車的是一個身穿布衣的小廝。
馬車裏,容雅和陸孚對坐,陸孚不解問道:“殿下是怎麼說服太後來救臣的?”
“本宮與太后說起皇后惦記你手上的那十萬錦衣衛之事,太后就願意來救你了。畢竟,太后和皇后勢不兩立,她想扳倒皇后想的太久,所以他寧可救下你,也絕不讓皇后佔到半點便宜。”
陸孚微微一笑,發自肺腑的道了句,“殿下,多謝你!”
容雅面色如常,“不客氣!”容雅似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哦對了,高家遭難了!”
“兵部尚書高達?”陸孚微微蹙眉,“他怎麼了?”
容雅將高桑妍幫蒼佑來皇宮救蒼屹一事,事無巨細的和陸孚說了一遍。
容雅補充道:“皇后將這事告訴了太后,一向寬容的太后居然將高達下獄,關進了牢房。”
“太后寬容不假,但高達投靠的是二皇子,比起寬容,太后更愛兒子。太后將高達下獄,不過是想藉著反賊一事斷二皇子一臂。”
“那二皇子他會救高達嗎?”
陸孚搖頭,“不會在明面上救,但就算是在暗中救,也只會做做樣子。畢竟高達沒什麼用,再過幾年,他就可以向陛下遞辭呈了,遞辭呈后,他衣錦還鄉跟死了有什麼區別?這興朝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他死了自有人會頂上這兵部尚書的位置。只不過高達一死,卻方便了二皇子日後奪位時多了一條殺容燁的理由。”
這條理由就是,枉殺忠臣,不配為君!
轟隆隆~
車外一聲驚雷炸響,小雨瞬間落了下來,淅淅瀝瀝,淋濕了庭院中的花草樹木。
游廊里,楚熙一身白衣斗篷,倚欄而站。
一個黑衣人帶着身穿布衣的張直走到楚熙身後,張直對着楚熙行了一禮,“小的張直參見御王,王駕千歲千千歲!”
楚熙轉身,“起來吧!”
“謝王爺!”
張直起身,他站直身子。
楚熙問候道:“張直,你爹身子骨可還硬朗?”
張貴的死一直是張直心裏的痛,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將張貴死的事釋懷,如今楚熙這無心的一句問候,似驚濤駭浪般席捲張直的心房,讓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張直眸色暗了幾分,嘴角的笑意淡然,“多謝王爺關心,家父已經仙逝,現已入土為安。”
楚熙聞言,長嘆一口,“斯人已逝,幽思長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張直,節哀!”
張直微微頷首,沒有搭話。
楚熙問道:“那一萬人呢?”
“他們已經回京了,四散在京畿城中。”張直想到了他回京時看到了京畿城外那如人間地獄般的景象,他不解問道:“王爺,小的回來時,看見京畿城外流民遍地,乞丐成堆,而京畿城中守門的小吏卻不許城外的難民進城中避難,這是何故啊?朝廷難道不管他們死活嗎?”
楚熙嗤笑一聲,“當今陛下可不是仁君,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裝下太后皇后和他自己,至於天下萬民,他是不會操心的。只要災禍瘟疫民變不會殃及到他,他就能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撲在玩樂上。”
張直聞言,心裏也清楚了,楚熙為何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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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登基為帝只會惹得天怒人怨,容燁所做之事違背天道,所以才會被天下諸王所征討。
空中的大雨漸漸變小,雷聲驟停,天氣也越來越冷。
景蘭宮中,蕭瑾年坐於上座。
兩側坐的分別是申柄、辛舜辭、明徵和季黎。
蕭瑾年緩緩開口,直接開門見山,“齊王狼子野心,進宮奪朕兵權,今日讓四位愛卿來,就是想和四位愛卿商量,如何誅殺齊王這亂臣賊子!”
明徵知道蕭言琛雖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性子,但他要不是被逼上梁山,是萬萬不會進宮奪了蕭瑾年兵權的。
明徵作為公正無私的諍臣,他站起身,對蕭瑾年行了一禮,“陛下,齊王奪兵權也是被逼無奈,但他從未想過弒君篡位,還請陛下明察!”
蕭瑾年本就因蕭言琛進宮奪兵權一事心生怨恨,再加上在蕭言琛進宮奪兵權時,朝中文武又不曾來及時救駕,蕭瑾年本就對諸臣不滿,現在聽明徵替蕭言琛辯解,心裏更是火冒三丈。
蕭瑾年怒氣沖沖質問道:“明徵你什麼意思?誰逼他了?你的意思是朕在逼他嗎?朕逼他無奈,所以他就可以名正言順來奪朕的兵權了?”
季黎站起身對蕭瑾年行了一禮,“陛下息怒!陛下,明太傅也不過是站在公正公平的角度上來分析此事。”
“公正公平?”蕭瑾年氣極反笑,“季黎,現在是朕的兵權被他強行奪走,他是臣,朕是君,他敢奪兵權就是罪臣,難道罪臣貿然進宮奪兵權,就不該被誅殺嗎?”蕭瑾年從座位上下來,他伸手憤怒的指着坐在大殿上的諸位,厲聲道:“還是說,你們這些人早已對朕這個皇帝不滿,全都投靠了齊王,現在幫着齊王打壓朕,最後還會廢了朕,扶齊王上位是不是?”
蕭瑾年氣急敗壞,最後一句幾乎是怒聲咆哮出來的。
蕭瑾年怒吼的聲音如驚雷炸響,洪亮的聲音在金碧輝煌的大殿裏反覆迴響,震的除明徵外,其餘三人心驚膽戰。
畢竟蕭瑾年是個瘋子,喜怒無常,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三人嚇的全都起身跪在地上行禮,異口同聲道:“陛下息怒!”
明徵心無恐懼,他不卑不亢,心平氣和道:“陛下,齊王奪了您的兵權是不該,但是是您先逼他死守濉州的。您要置他於死地,難道還不許他反抗了嗎?”
蕭瑾年氣的胸膛起伏,他氣的指着明徵的手指都在微顫,“你……”心思被戳穿的蕭瑾年心煩意亂,他被明徵懟的啞口無言,無話辯駁,他只能嗤笑一聲,“好,好得很吶!明徵,你真以為你是星宣帝保下的人,朕就不敢殺你了嗎?”
嶢嶢者易缺,皦皦者易污
明徵太過耿直無私,剛正不阿了,但往往就是這種嶢嶢易缺的人才最難以容於君王和百官之中。
季黎知道蕭瑾年是國之棟樑,他不能死,否則蕭瑾年定會擔上千古罵名。季黎直起身子行了一禮,“陛下息怒!陛下,您方才不是說要誅殺齊王嗎?不知陛下心中可有計策?可否與臣等商議一番,臣等也好配合不是?”
蕭瑾年伸手揉了揉眉心,他緩了緩心裏的怒氣,才轉身走到座位上坐好,季黎立馬轉頭給辛舜辭使了個眼色,辛舜辭站起身對蕭瑾年行了一禮,“陛下,臣突然記起家中有點小事需要太傅幫忙處理,所以怕是不能陪着陛下一起商討此事。但陛下的計劃中若要臣幫忙的,陛下可派人上臣的府邸通傳一聲,臣必定萬死不辭!那臣就先帶着太傅退下了!”
蕭瑾年蹙眉不悅,“滾!”
辛舜辭行了一禮,“臣告退!”
辛舜辭說著,走到明徵身側,拉着明徵的衣袖就往外拽,可明徵根本就沒有想走的意思,他想和蕭瑾年繼續講道理。
畢竟先帝讓他輔佐蕭瑾年,他就要盡職盡責,他想讓蕭家後代子孫不要出現兄弟鬩牆,手足相殘的現象,他想讓南國天下國富民強,盛世長存。
辛舜辭見明徵那滿臉倔犟的模樣,又見他像根木頭般死死定在原地,他為了救明徵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硬是生拉硬拽將明徵拉出殿外。
明徵出了大殿後,還一臉不耐煩道:“你幹什麼呀?”
明徵整理了一下自己被辛舜辭扯亂的衣服,一臉傲氣的在游廊行走。
辛舜辭知道明徵是個倔脾氣,但他還是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勸慰道:“太傅,好古守經者,患在不變。我知您脾氣倔,但人得學會變通。難道我就不知齊王沒有造反之心,他是被陛下逼上了梁山才去奪了陛下的兵權嗎?可知道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這天下只有臣子的不是哪有君王不對的道理?況且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人人都在私下叫他瘋子。在星燎一朝和元平一朝人人都把你當寶,那是因為帝王器重您,可如今的陛下,他心裏眼裏皆無您,且嗜殺成性,朝中哪位大臣不忌憚他?所以太傅,就算我們謹記星宣帝的遺言,不顧一切來救您,但當今陛下卻是真的敢殺您。您這個年紀,再過十年就可以上交辭呈,衣錦還鄉,所以您就別再與陛下硬碰硬了,否則我們能救得了您一次兩次,但救不了您千次萬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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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徵消了氣,他有些無奈,“我不是想和陛下硬碰硬,只是我既受先帝之託輔佐陛下,自然是不想看到陛下和齊王為了尺布斗粟而反目成仇,我希望陛下和齊王能兄弟和睦相處,因為只有他們和睦相處,齊心協力共同治國,外敵才不敢入侵南國。”
辛舜辭聞言,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般笑出了聲,“我還是這一次聽到這麼荒謬的言論。太傅,若皇家有親情,那從古至今就不會死傷那麼多皇子皇孫了。”辛舜辭輕嘆,“太傅,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從來都不適合用在皇家。皇家無親情,註定是不能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
辛舜辭說著,便不再理會明徵,他大步流星往前走去,明徵也跟在辛舜辭身後。
咻咻~
皮鞭劃破長空的聲音在破爛不堪的牢房裏盤旋迴盪。
“額啊~嗯~”
蒼佑被鞭子打的全身遍體鱗傷,鮮血橫流,染紅了他身上那件他來時所穿的布衣。
蒼佑因疼痛而低垂着頭,他雖咬着唇瓣但還是無意識的呻吟出來,他頭髮瘋散,蓬頭垢面,呼吸微弱,嘴角血跡斑駁。
臉上血汗交融,還佈滿了灰塵。
“別打了,別再打了,再打他就沒命了!”
高桑妍急得淚如泉湧,她疾聲高呼,心裏眼裏滿是焦急。
如今高達下獄,高家已坐實了反賊的罪名,所以小吏是不會再對她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甚至都不會搭理她。
“別喊了!”身後傳來高達不耐煩的聲音。
高桑妍轉身走向身後的高達,高達身穿囚服,盤坐地面,她看着高達那張佈滿褶皺的臉,心裏愧疚自責。
她自責自己當初不聽高達的勸告,做事得慎,如今犯下滔天大錯,真是噬臍莫及。
高桑妍對着高達雙膝下跪,她心裏驚慌失措,驚恐萬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爹,是我害了你,是女兒害了高家!”
高桑妍說著已是失聲痛哭,泣不成聲。
高達知道此時哭泣害怕已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面色雖鎮定,但還是心有不甘的嘆氣,“我高達自入朝為官后,小心謹慎了大半輩子,竟不曾想陰溝裏翻船,被你的疏忽大意害進了大獄。”
高達面色越是鎮定高桑妍心裏就越是恐懼,她恐懼高家真的會因他而夷三族,他恐懼高達真會因他而死!
高桑妍因害怕,心裏方寸大亂,她此刻腦子裏一片空白,現在除了哭泣就是對着高達磕頭,希望高達能原諒她。
慈父愛女,非為報也
高達作為高桑妍的父親,又怎會真的責怪她?
此刻的高達只是後悔,後悔當初沒教高桑妍如何識別人心,沒帶高桑妍去看看這人間險惡。
高桑妍這二十二年在高達的庇護下過的太順了,順境造平庸,逆境出人才。
高達對高桑妍的期許便是健康平安,一生順遂就好,至於才華高達也不要求她能出眾,只要認得幾個字就好,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
可現在高達是真的後悔,若當初在她成長的道路上給她製造些磨難。或許她就不會做任何事都不思考後果,率性而為,最後要高家三族替她承擔。
“退下吧!”
牢房門口傳來蔣婷的聲音,鞭子在這一聲命令中戛然而止,小吏停下鞭子,全牢房的牢頭加小吏對着款款而來的蔣婷和他身後的容燁和奚夢兒紛紛下跪行禮,異口同聲道:“小的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參加太后,皇后,太后萬福,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容燁擺擺手,“都退下!”
“是!”
語畢,眾人全都站起身,恭恭敬敬退下。
容燁帶着蔣婷和奚夢兒來到高達的牢房門前,高桑妍立馬將眼淚用衣袖擦乾,高達起身帶着高桑妍一起面朝容燁跪下,兩人行禮,異口同聲道:“臣/民女叩見陛下,太后,皇后,陛下萬歲萬萬歲!太后萬福!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蔣婷緩緩開口,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高大人,哀家聽說你勾結反賊,反叛朝廷,你可知罪?”
高桑妍急忙插嘴回應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是民女勾結的反賊,一切與父親無關,還請娘娘明察!”
“閉嘴!”高桑妍話音剛落,高達一聲怒斥,高達對蔣婷行了一禮,“太後娘娘,小女不懂事,說話口無遮攔,總愛胡謅八扯,還請娘娘恕罪。只是娘娘,臣對大興一直都忠心耿耿,從無二心,勾結反賊一事更是無稽之談,還請娘娘和陛下明察。”
奚夢兒輕哼一聲,“高大人,您的女兒和反賊勾結,是本宮親眼所見,本宮就是人證。所以陛下就算再想幫您,又能從何幫起呢?…額啊…”
奚夢兒話音剛落,只見蔣婷猛地一揮手,一記響亮清脆的巴掌拍到奚夢兒的臉上,奚夢兒頓時臉紅了一半。
奚夢兒怒目死死瞪着蔣婷,一雙眸子淚水盈盈。奚夢兒心裏雖對蔣婷恨之入骨,但如今還沒得勢的她對蔣婷的強勢也只能忍氣吞聲。
蔣婷得意的訓斥道:“真是沒規矩,哀家和陛下在,哪有你說話的份?”
奚夢兒忍着一腔怒氣,對蔣婷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她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是,臣妾謹記!”
容燁心疼奚夢兒,他蹙眉不悅,聲音森冷,“母后,你這是做什麼?”
蔣婷走到容燁身邊,對她輕聲道:“容燁,你可以再次囚禁我,但你給我記住,宮外諸王紛紛揭竿而起,群狼環伺,都在虎視眈眈的盯着你的皇位。”蔣婷既警告又威脅道:“容燁,你若再敢囚禁我,那我們就斷絕母子關係,以後你生也好,死也罷,與我無關。而我,將會離開皇宮,你我母子將永不再相見。”
斷絕母子四字對容燁而言就像是他喝入腹中的劇毒,每每蔣婷提起要和他斷絕母子關係時就是毒發之日,那毒入骨髓的痛苦,折磨的容燁生不如死,叫容燁只在瞬間就求饒不止,低頭認錯。
因為容燁根本就離不開蔣婷,他每每想起幼時蔣婷為他所吃的苦,他就不願做一個不孝之人,又因朝廷有了蔣婷,容燁才可以不計後果的任性而為,因為容燁知道,蔣婷愛他,所以容燁收拾不了的爛攤子,只要有蔣婷在,才會幫他善後。
容燁只好忍了想為奚夢兒出氣的心,他心裏雖是替奚夢兒打抱不平,但此刻也只能泄了氣。
容燁對着高達質問道:“皇后已經說了,親眼所見高桑妍和反賊串通在一起,要來牢中搭救反賊同黨。高達,事到如今,你還想辯解什麼?”
見高達沉默不語,蔣婷嘴角一勾,“高大人,大乘教起義一事,若光只有一位臣子參與其中,大乘教應是翻不起滔天巨浪。可如今加入大乘教的百姓越來越多,這其中光養活這些人的糧食就是一筆巨款。高大人不如說說,除了高大人,還有誰和你一塊加入了起義軍,若你坦白從寬,陛下定會從輕發落,如何?”
高達聞言便知蔣婷這是想借他的口拉一些朝中文武下水,但令高達不知的是,到底是誰得罪了蔣婷。
高達左思右想,才想到了權臣周灝,便小心翼翼的開口,“回太后,臣知罪!臣雖未加入大乘教,但臣有知情不報之罪,臣知道,加入大乘教的有大司馬周灝!一切都是他在掌握着大乘教。”
“放…唔…”肆!
奚夢兒本能反應準備怒斥高達,說他隨意攀咬周灝時,她卻用貝齒死死咬住下唇,忍住了。
因為周灝是容燁和蔣婷共同要除掉的對象,再加上宮裏宮外瘋傳奚夢兒和周灝走的親近,若此時奚夢兒在幫着周灝說話,一定會引起蔣婷的疑心。
蔣婷見奚夢兒反應如此之大,便問道:“你要說什麼?”
奚夢兒出言搪塞道:“臣妾本來是想問,除了周灝還有誰,但一想到方才太後娘娘的教訓,所以臣妾就不敢再多嘴了。”
蔣婷冷哼一聲,沒再理會奚夢兒,只對高達問道:“還有呢?”
高達不知還有誰得罪了蔣婷亦或是擋了蔣婷的路,他緩緩開口,“臣年紀大了,記憶力減退,所以還得再想想!”
“能出起這筆資金的定是朝中位高權重的重臣,哀家聽聞六部的關係密切,高大人不妨再好好想想,這六部之中可有加入大乘教的臣子?”
蔣婷一語點破高達,高達瞬間明白,原來蔣婷是想借自己的口拖六部下水,畢竟六部效忠的是二皇子容淮。
高達雖也是個飽讀詩文的才子,知道得義則重,失義則輕的道理,可他也是尋常的凡人,他也貪生怕死,更怕他唯一的血脈高桑妍也會死。
此刻為了保住自己和高桑妍,他也顧不得什麼道義了。
高達毫不猶豫的開口,“臣想起來了,六部除臣外全都與反賊有所勾結。”
高桑妍是心懷正義之人,她沒經過大風大浪,所以她的性格單純天真。她永遠都會記得小時候高達教他的那句,“無義而生,不若有義而死;邪曲而得,不若正直而失。”
但如今看着高達為了活命而去出賣他人,她有些不可置信道:“爹…額啊…”他們明明沒有勾結反賊!
高達知道高桑妍要說什麼,為了堵住高桑妍的嘴,高達一揮手,毫不留情的扇到高桑妍的臉上,高桑妍伸手捂住那半邊漲紅的臉,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高達那張一臉平靜的面容,高達那雙渾濁的眸子裏滿是冷漠與疏離。
高桑妍心裏委屈,本想問一句為什麼,但見容燁他們還未走,不敢造次的她只能將湧上心頭的酸澀強行忍下,高桑妍死死咬住下唇,不再多說一字。
蔣婷滿意的笑了笑,“高大人,看在你只是知情不報的份上,又看在你是兩朝元老,年事已高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所以,哀家決定,就讓你女兒替你受廷杖九十下吧!每天棍打三十下,三天後,你簽字畫押便可帶着女兒出獄,如何?”
九十下廷杖,就算分三日打,也會不死即殘。
高達深知,蔣婷這是要殺了高家的後人,但高桑妍是自己唯一的後代,她若有事,整個高家就都完了。
高達對蔣婷行了一記磕頭大禮,他似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又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一字一字,鏗鏘有力道:“謝太后大恩大德,饒過臣和女兒一命,只是桑妍年幼,皮膚嬌嫩,受不了這大刑伺候,但老臣皮糙肉厚,經得住這廷杖九十下……”
高桑妍在聽到高達主動要替自己受刑時,方才的那點委屈瞬間煙消雲散。
“爹,我可以經受廷杖九十下的!”高桑妍淚如傾盆,她急忙打斷,哽咽道。
高達冷冷瞪了高桑妍一眼,那一眼如虎狼般兇狠,高桑妍只與高達對視一眼,就被高達的眸光嚇的不寒而慄。
高達心平氣和的補充道:“所以,還請太後娘娘將這廷杖九十加諸在臣的身上,臣願代女受過。最後,臣已年邁,不堪大用,還請太後娘娘恩准,三日過後,臣願辭官,拋卻一切封賞,只想帶着女兒回到鄉下,居住老家。還請娘娘成全!”
蔣婷見高達如此懂事,便也不再計較,她笑道:“好,准了!”
高達磕頭行禮,“臣謝太後娘娘大恩,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蔣婷在高達的磕頭膜拜聲中轉身離去,容燁和奚夢兒緊跟蔣婷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