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七巧沉默着，很長時間沒有回應。黎明曜知道這事急不得，所以摩挲着書的封面，慢慢地等着。

過了好久，七巧終於開口：“其實，外祖母她……是急火攻心，就算叫來了陽大夫，也差點沒救過來。我回家的那天晚上，本來是想和外祖母他們說我要跟着小姐去陽明關的事，誰知，外祖母一聽，就要親自去找少主，說要讓九連跟着去。”

黎明曜側過頭看着七巧，沒說話，等着她的下文。七巧沉默了一陣，繼續說：“沒有人把九連做的事告訴我外祖母，所以她也不知道九連到底做了什麼，以為只是單純的惹少主生氣，她帶九連過去磕兩個頭，認個錯，這事就算揭過去了。九連自己本不願意，但是經不住外祖母幾天的鼓動，也動了心思。我父母……本來就喜歡九連，也勸我來找小姐，讓我去求情，把這次機會讓給九連。”

黎明曜低頭一笑，說：“你們當我是什麼，禮物嗎？可以送來送去的那種？”七巧趕緊搖頭，說：“小姐別誤會，我從沒這麼想過！我只說大家都定了是我跟的去，這會子亂改，違逆主子，也是不好的。”

黎明曜點頭，沒說什麼。七巧偷偷看了看她的臉色，見黎明曜並無不悅，就繼續說：“外祖母她生氣，打了我幾下，自己卻先昏死了過去，父母趕緊把陽大夫請來診治。等外祖母醒了，說明原因，陽大夫也勸，說不好忤逆了主子的意思，既然小姐選了我，那肯定就是我去了。還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姐妹兩個，不管哪個出了頭，父母臉上都有光輝，這才慢慢勸住了我外祖母。”

黎明曜沉默了一會，說：“然後，陽大夫就把書給你了？”七巧點點頭，說：“是的。陽大夫說起了黎夫人，說她酷愛讀書，小姐也是愛讀書的，路途遙遠，就帶一本書給小姐解悶吧。”

黎明曜低下頭，繼續摩挲着書的封面，半天沒做聲。七巧也不再繼續說下去，盯着自己的手指頭擰來擰去的。正發著呆，就聽黎明曜問她：“你們村子裏，是不是經常能聽到我和爹爹的消息？”

七巧點頭，說：“村長的一個侄子，在京城外的皇莊上做活，我們很多事情都是聽他說的。我外祖母特別關心少主和小姐的消息，總是去找村長打聽，回來講給我們聽，所以我們也都知道。”黎明曜點點頭，又問：“陽大夫呢？”

七巧一時沒明白黎明曜問的是什麼，只能籠統地回答：“陽大夫……以前就在少主身邊，應該……也能聽到不少吧。”黎明曜點點頭，手握着書，一言不發。

主子不說話，七巧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順勢也閉了嘴。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停了下來。顧二伯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姐，到地方了，下車吃飯吧。”

黎明曜把書遞給七巧，自己回道：“好的二伯，就來。”七巧趕緊把書放好，掀開門帘，拿起小木凳正要往下放，一雙粗糙的手就接過了木凳。

黎明曜也看到了外面的阿駝，笑着說：“呀，阿駝也來啦。”阿駝聽到黎明曜的聲音，愣了一下，趕緊低下頭，幅度很小地上下搖晃了兩下，算是點了頭，就趕緊把木凳放在地上，讓七巧先下來，再把木凳拿來，自己在地上趴好。

黎明曜嘆了口氣，說：“真的不必如此，阿駝，我踩木凳也是一樣的。”阿駝搖了搖頭，依然趴在原地。黎明曜看看四周，遠遠的都是人影，又嘆了口氣，輕輕踩着阿駝的背，快速地下來了。

七巧扶着黎明曜四處走走，散散腿腳。顧二伯從遠處走來，一手拿着兩個油紙包，一手拎着一個板凳，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對黎明曜說：“外面簡陋，小……公子對付一口吧。晚上我們再好好吃頓飯。”說完，就和七巧把凳子放好，擺開吃的，黎明曜一看，是五個酥餅，還有兩小塊醬肉。

顧二伯掏出一把小刀，幾下就把醬肉切成厚片，放在撕開的油紙上，七巧倒了一杯水，服侍黎明曜吃飯。黎明曜吃了一口，招呼七巧也來吃，七巧搖搖頭，說：“我等會和有吃的，這是小姐的，當然是小姐先吃。”

黎明曜點點頭，不再繼續堅持，自己默默吃完飯，桌上還剩四個酥餅，醬肉也只吃了兩片。七巧擔心地說：“小……公子吃的這麼少怎麼行，等下要到晚上才有飯吃，這會子還是多吃點好。”黎明曜搖搖頭，卻突然撕下一片油紙，包起了兩片肉，走到阿駝面前蹲下，把手裏的肉輕輕放在他的手上，柔聲說：“阿駝，你也吃點吧。”

阿駝愣住了，嘴裏含着的菜糰子都忘了咽下去，抬起眼睛看向黎明曜，似乎忘了自己這張臉有多嚇人。

黎明曜看到阿駝那雙清亮的眼眸，心裏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