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潘和平的叛逆
過年探親，無非是從工作、學習、生活這些話題開始嘮起。
對於秦長榮不當公務員而去經商，潘衛國多少有些意見，認為這是追末逐本。
秦長榮客套地笑着回應，說自己不喜歡被束縛，自由慣了。
潘衛國雖有微詞，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自己這個表侄的脾氣大的很，認定的事，除了過世的秦老爺子，誰講都不好使。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潘和平。
原來潘和平在江北市汽車廠工作，在廠里的維修站上班，維修站的工資在廠里算是比較高的，有近一千塊的月工資，在這個年代算是個香餑餑的崗位。
隨着改革春風吹遍大地，原先一個月拿近一千塊還沾沾自喜的潘和平突然發現周圍的有錢人越來越多了，接觸到的車主大多都是從國營單位離職下海經商致富的。
如果按照一輛桑塔納二十萬的價格來算，一個月一千塊的工資，不吃不喝也要十幾年，這一下子就衝擊了潘和平的內心，一顆下海經商的種子從此埋在了心底。
作為維修站的小班長，潘和平清楚汽車配件的各個採購價，隨便維修一輛汽車就可以賺到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甚至更多。
當潘和平把經商的想法告訴家人時，得到家人一致的反對，就連自己妻子肖秋霞也不支持。
潘家曾經也是接觸過權力遊戲的，對商人有着一種輕視情緒，認為商人都是做些投機倒把的勾當。
在潘家人眼裏，潘和平有學歷，有經驗，如果按部就班，當上汽車廠領導也不是不可能。
....
面對家人的不理解，潘和平沒有表現的太過強烈，因為父親的強勢讓他不敢有太多反抗。
潘和平偷偷瞄了一眼秦長榮，然後默不作聲地坐着，他很羨慕秦長榮可以自由經商。
秦懷明對潘和平想下海經商的事沒有作什麼表態，只說了一句，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
潘衛國看了一眼潘和平，語氣平緩地說道：“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時的風向。”
秦懷明聞言，知道自己這個表弟是擔憂上頭又會出現風雲不定的變化，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改革開放搞了那麼多年，期間的風向確實讓人模糊不定。
作為省的三把手，秦懷明有義務、明確地解釋京城上頭的政策。
“這個不用擔心，老首長這次鵬城之行已經肯定、明確了改革方向，上頭對改革開放的方針也全部贊同，不會有鬥爭了。”
潘衛國看了看秦懷明，問道：“可靠性多少？”
“不換思想就換人，不光老首長下鵬城，你沒看到軍長也跟着一起嗎？”
潘衛國不說話了，也不問了，點到即止。
一旁的潘和平很有興趣，問道：“表伯，真的不會出現讓經商者傾家蕩產的情況嗎？”
“不會，現在大力鼓勵民營企業發展，對外招商引資，你們汽車廠不是也在和倭國談合作嗎？”
“聽說是有這回事。”
“這個項目還是光明部長親自去談的，我們省里現在大力支持。”
秦懷明的話讓潘和平的心更加動搖了，悄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這時候，小紫如和潘麗欣兩個小朋友蹦蹦跳跳地走來了，嘴裏嚷嚷着叫着。
“吃飯飯啦，吃飯飯啦～”
“哈哈哈....好多好吃的”
“快跑妹妹，你和我坐。”
兩個小朋友匆匆地跑來，又匆匆地跑開，一溜煙坐在飯桌前等着開飯。
兩個小朋友坐在一起，高興地扭來扭去，看着桌上滿滿的菜肴，要不是媽媽在身邊，她們都要伸手去抓來吃了。
...
“媽媽，甜甜的肉肉....”小紫如指着糖醋裏脊對夏曉晴說，要媽媽給自己夾肉肉。
夏曉晴把糖醋裏脊夾到小紫如碗裏，小紫如又把糖醋裏脊夾到潘麗欣小朋友碗裏。
“妹妹，這個甜甜的，好吃......”
“嗯嗯.....好吃。”
“叫姐姐。”
“姐姐～”
“嘻嘻.....”
小紫如高興了，就喜歡聽別人喊她姐姐。
眾人見狀，笑個不停，紛紛調侃小紫如，說小紫如是大孩子了。
小紫如也不怯場，得意地說道：“我是姐姐，姐姐要好好妹妹。”
“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
飯桌上，別人都吃飽了，只有秦懷明和潘衛國在慢慢地飲酒，說著一些舊時代的故事。
秦長榮聽着聽着也不聽了，離開飯桌，突然看見潘和平夫妻倆在庭院裏說話，好像在爭執着什麼，想要躲開，被眼尖的潘和平看見了，趕緊叫住秦長榮。
秦長榮有些疑惑，笑着問道：“怎麼了？你們要出去玩嗎？我可以載你們出去逛逛。”
潘和平搖搖頭，說道：“表哥，我想跟你聊聊。”
“我？”
“嗯。”
一旁的肖秋霞說道：“我去找表嫂。”
說完，離開了。
秦長榮坐在庭院的木椅上，伸着懶腰問道：“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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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和平停頓了一會兒，問道：“表哥，你是不是賺了很多錢？”
“你就問我這事？”
“不是，我是想問你，海島那邊的生意好做嗎？”
看着手慌腳亂的潘和平，秦長榮忍不住笑了，說道：“不要這樣怕我，我又不會打你，還以為我跟小時候一樣呀？”
潘和平聞言，小聲嘀咕着：“讀初中的時候你還揍我。”
“什麼？”
“沒什麼。”
秦長榮想了想，說道：”我在海島是賺了點錢，怎麼了？”
“我....我也想跟你去做生意。”
“跟我做生意？”
秦長榮看着眼前拘謹的潘和平，搖頭說道：“不合適，你有老婆孩子了，跟我到處跑，你覺得合適嗎？”
“你不也一樣嗎？”
“就是因為我這樣，才不想你學我，在父母身邊多陪着父母吧。”
潘和平覺得秦長榮還是跟以前那樣無賴，雙標。
看着沉默不說話的潘和平，秦長榮嘆息問道：“真的不打算在體制里了？”
“我不想跟我爸媽一樣，一眼就望到頭。”
“怎麼會一眼望到頭呢？你努努力，當上汽車廠領導，然後轉政，往上爬。”
“你覺得我這樣的，家裏有過那種歷史的還有希望往上爬嗎？”
“誰說沒機會？老首長都說了，大人的恩怨跟小孩子沒關係。”
“說是這麼說，那我家的院子怎麼不還給我？”
潘和平此時有些激動，這些年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自己爺爺不是那波人，那現在自己家會不會在京城也有一席之地。
秦長榮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要想這些，這些不是我們能想的。”
潘和平也覺得自己激動了，無力說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在體制里了，我想做個大商人，想開個汽車廠，生產的汽車走向全世界，在國際上跟歐美髮達國家比一比，讓世界知道，我們華人在這方面也是有能力的。”
秦長榮笑了，問道：“據我所知，我們國內現在的汽車生產線很落後吧？”
“確實很落後，現在我們很多工藝技術要依靠國外，有些零部件還是進口國外的，不過終有一天，我相信我們會追上的。”
“你說的這話像工廠牆上的標語。”
“我是這麼想的。”
秦長榮看着眼前這個帶着眼鏡，文文弱弱的表弟有了一絲改變，問道：“那你說說，如果你辭職了，該怎麼做？”
“我會成立一家工廠，幫人組裝汽車，然後賣給別人。”
“組裝汽車？你難道不知道申請一家汽車工廠要很多資金和條件？”
“我知道，第一步我先從摩托車入手，賺到錢了再進軍汽車。”
“摩托車？”
“對，我們維修站不止維修小轎車，也維修摩托車，國產的摩托車價格在一萬塊左右，進口的兩萬左右，還是供不應求，如果給我按原件組裝的話，一輛車起碼能賺一半以上，賣出去一輛摩托車，就能頂小半年的工資。”
“就算是組裝摩托車售賣也要有很多條件限制吧？”
“這個完全沒問題，我都打聽過了，我們那裏就有一個人開維修店，幫人組裝摩托車，桑塔納都開上了。”
“這麼賺錢？”
“肯定賺，他換個零件就賺幾十上百，他還是從我們廠出去的職工。”
“你是不是去找過人家了？”
“我找過他，想跟他一起合夥開廠，他不敢，說怕以後會被人批鬥。”
“......”
“你現在缺錢？”
“錢不是很缺，我現在更缺的是有人支持。”
“你不會想讓我去勸你爸吧？”
“嗯...”
“.......”
“不要叫我，如果你連這點魄力都沒有的話，我很難相信你會創業成功。”
“這麼說，你是支持我的？”
“沒有支持不支持，我尊重任何人的夢想。”
“我懂了，我跟我爸講。”
兩人說著話，小紫如高興地從裏屋走了出來。
“爸爸，爸爸，我和妹妹睡覺覺啦，嘻嘻......”
“知道了，快去睡午覺吧。”
“嘻嘻....爸爸，我想聽故事，大灰狼的......”
“可是還沒到晚上。”
“不要，爸爸，我想聽，妹妹也想聽，爸爸，妹妹她呀.....沒有故事.....她好可憐.....”
“......”
最終秦長榮還是跟着小紫如回屋了，乖乖坐在床頭給兩個小朋友講童話故事，哄着她們入睡。
另一邊，潘和平思索了一番，鼓起勇氣走到餐廳，看着正在喝酒的父親，心裏泛起了嘀咕。
“爸，我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