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肺癌晚期
2020年夏,安心因感染新冠后查出肺癌晚期,醫生說是她早年吸入太多化學粉塵,導致肺部感染,半年多治療下來,丈夫魏林承受不住提出了離婚。
安心和魏林是二婚,安心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早年在工廠沒日沒夜的工作,小產幾次后,壞了身子無法生育,三十歲時結束了婚姻。
後來家裏介紹了隔壁村離婚有一兒一女,長相還算俊逸大她一歲的魏林。安心想着自己無法生育就答應了,倆人結婚不過一年,老天爺就給她開了個致命的玩笑。
“安心,對不起!是我無能。”魏林眼裏都是愧色低下頭,臉上戴着口罩也看不清什麼表情,不敢看病床上的安心,家裏條件本就一般,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實在…!
安心蒼白的臉上,掛着一抺虛弱的笑,“魏林,你沒有對不起我,我同意離婚,你回家把證件都帶來,趁我現在還能走動,去辦了吧!”
魏林聽到安心同意離婚,有那麼一瞬間的驚訝,抬頭看着因病痛折磨,原本靚麗的娃娃臉已然蒼白不堪,卻掛着笑的她。哪怕是病了,她笑起來還是那麼的好看,當初一見她,一眼就喜歡上她靚麗的笑容。
“嗯…”魏林點頭起身道:“你休息,我明日過來接你。”
安心輕點頭,看着魏林出門而去,眼角無聲滑落一滴淚。耳邊回蕩着那天大哥二哥來看她,偷偷用眼神暗示把父母親和妹妹弟弟叫出去的情景。
安成:“爸,媽,安心這情況沒救了,沒必要浪費錢。”
安明:“爸媽,大哥說得對,醫生都說了只能化療,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何必浪費,留着錢養老不好嗎?”
安東:“你們這對白眼狼,你們有今天全是靠姐姐供出去的,現在她躺在病床上,你們卻狼心狗肺,置她於不顧,給我滾…!”
安母:“安東,你小聲點,省得讓你姐姐聽到。你大哥二哥也沒說錯,讓你姐姐少遭些罪,不好嗎?”
安父:“安東,你姐姐是苦,可你大哥二哥還要養家餬口還房貸,這病根本沒辦法治好,再多的錢也是浪費,算了吧!”
安月:“爸媽的眼裏從來就只有大哥和二哥,可曾有過姐姐和我和弟弟?姐姐一分一文都給了這個家,他們兩個買房子的首付,還有姐姐的一份,姐姐生病到現在,他們不出錢不出力,還在這裏…!”
安月說到後面直接哭了起來,哭姐姐人生不幸,她的人生也不幸。姐姐病了,他們卻要昧着良心拋棄姐姐。
“二姐別哭,我已經把房子掛出去了,等賣了救姐姐。”安東安慰二姐。
“安東,你瘋了嗎?那是你的婚房,你賣了還拿什麼結婚!誰還嫁給你?”安母楊代蓮差點沒指着小兒子鼻子罵了。
“媽,我是瘋了,沒有姐姐,就沒有這個家,你們走吧!別在這裏影響姐姐。”安東不想和母親廢話,趕他們離開。
“安東,你要敢賣房子,我就沒你這個兒子。你最好趕緊把房子撤回來,要是敢賣了,以後也別回老家了。”安父安永康也凶兒子這沒腦子的,拉着妻子和兩個大兒子走了。女兒已經沒救了,他就是個傻的,還賣房子打水漂。
安心虛弱的貼在病房門口,聽着外面大哥和二哥父母的話,寒透了心走回床邊側身躺下,一滴淚無聲滑落,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抺久違的笑容…!
她當時要是不去偷聽,就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在哪個家裏,除了妹妹和弟弟,無人管她死活,早都恨不得她死了。如今魏林要和她離婚,她並不怨他。
她現在已經油盡燈枯,只有妹妹和弟弟還傻傻的要救她,市裏的醫院年前已經住不起回到縣城兩個月了,縣城的條件又怎比得上市裡?弟弟好不容易攢錢在縣城買了套房子要結婚,因為她卻要賣,她笑了,笑得很苦。
“姐…”安月提着粥進來,上前把粥放在桌上,伸手扶起姐姐,笑道,“餓壞了吧?”
安心搖頭,看着比自己小兩歲的妹妹安月,她的人生和她一樣不幸,遇上個好吃懶做的丈夫,腦子不夠用還喜歡做生意,欠一屁股債害得她來還。
“小月,姐姐要是走了,你和小東一定要好好的,勸小東不要賣房。有些時候忍讓不一定是唯一的途徑,為自己而活吧。”
“姐,你別胡思亂想,我喂你喝粥。”安月不想提張小偉那不中用的東西,他們已經吵得早已沒了夫妻情份,再忍忍應該就能解脫了。但這事絕對不能讓父母知道,知道又在哪裏念叨沒完,也不會讓她回娘家,因為離婚的女人沒家回,姐姐的遭遇警醒了她。
安心因為身體上的病痛,根本就吃不下任何東西,都靠營養支撐着,沒喝兩口護士就來喚她去化療。
“我剛喝了幾口粥,晚一點吧!”安心看着護士。
護士點頭轉身就走了,誰讓安心是安縣長的妹妹呢?人不來,但還是得依着些。
“小月,不要為我去借錢了,我要是死了,該得拖累你和小東去還。”安心希望自己走前阻止妹妹,不然死了她良心都不安。
“姐治病就好,別的你別管,我和小東知道的。”安月強顏歡笑安慰姐姐,小口喂着她喝粥。安家出了一對白眼狼,父母重男輕女剝奪了她們讀書的權利,害得她和姐姐上完初中就輟學出門打工。
她還好,出門那時小貪吃,就沒往家裏拿什麼錢,成年後總被媽媽打着電話要錢才給,不像姐姐每個月的工資連生活費都沒多留,一分一文都給了家裏供養兩個哥哥。
弟弟因為調皮在學校惹事,初中都沒讀完就被退學了,後來出門打工也離不開姐姐的幫扶。自己出門打工是2004年,去就進了姐姐那個鞋廠,她記得那個時候姐姐的工資,最高不過七八百塊,還是加班加點賺來的。
安心喝粥都很痛苦,沒喝上幾口就不願意喝了,讓妹妹扶她躺下休息,讓她快回去上班,一會護士帶她去化療就好了。其實是怕劉小偉又給她打電話,因為自己導致劉小偉一再把火撒在她身上,心裏很愧疚。
安月離開后,安心看着這空蕩蕩毫無人氣,充滿消毒水味的病房。大哥和二哥雖沒給一分錢幫她治病,大哥以身份還是幫她安排了一個單間病房,讓她得以清靜。
她的兩個嫂子和妹夫劉小偉,從她回來就來看過她一次,還一臉嫌棄怕傳染,後面直接謊稱新冠加上工作忙都不來了。
她的人生從十五歲的時候,大哥收到大學通知書,她考上高中時被父母一句家中無錢同時供養五個孩子,而斷送了她的前程。
十五歲她跟着小叔出門打工,沒成年只能進黑廠,每天從早上七點上班上到晚上凌晨十二點,甚至一兩點才下班,聞着讓她反胃的膠水,踩着無數次扎手的針車,在裁斷沒日沒夜清點着佈滿粉塵的面料。
每月掙着兩百多塊錢的工資,除下二三十塊錢的生活費,全打回家裏幫着供養兩個哥哥讀書出人頭地。最後呢?換來了什麼?換來了他們盼着她死,要不是花光積蓄回到縣城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兩個兄長和父母的嘴臉,這就是人性,多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