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污濁何曾清過

由官府將子桑先生的藥方日夜兼程遍及整個連州，瘟災才逐漸平息下來，司瑤在鄉長白老爺回來后也與小路開始暫離小鎮遊走於附近的村莊為瘟病初愈的村民複診，贈葯。

待到木良重病痊癒又已過了十天，從附近義診折回小鎮的司瑤見他已無大礙便放下了心，同時準備啟程趕往桂城去助子桑先生善後。

聽聞桂城的道路已盡數解封，木良與老周也打算一道同行到離江南更近的桂城。在這連州耽擱了這麼久又了無音信，家裏人尤其是義弟必定急壞了，遂未啟程之前木良就已讓一名護從快馬加鞭先行趕回去報平安。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白某攜鄉民們感念幾位菩薩心腸，俠肝義膽之士幫我香鎮，救我鄉民，此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惟有日後多燒香祈福，求老天佑你們一生順遂。”

走出小鎮數里之外，江南名李家的兩輛馬車緩緩停下，司瑤也另牽着一匹馬再次轉身懇請前來送行的鄉長白老爺以及鄉民們留步，白老爺見已送出了這麼遠也算是表達了誠意，便當即熱淚盈眶，故作不舍與感恩地哭道。

跟在他身後的鄉民們受其之感紛紛垂淚，也依依不捨地與司瑤話別。

木良因重病初愈依舊身乏困重遂在馬車裏歇着，而老周卻見不得白老爺那副偽善的嘴臉，更對這些鄉民竟如此輕易就原諒了曾經拋棄他們的鄉長而氣惱不已，便也坐在馬車裏不予理會，如此眼不見心不煩。

十天前，那鄉長白老爺待送藥方的官差離去后便又一路哭着跑往道觀，在正殿裏見到活下來的鄉民直接撲通跪地，撕心裂肺般的哀嚎震響了整個道觀。

鄉民們起初見到白老爺皆是滿腔怒火，但不等他們出口指責，對方反倒先下手為強聲嘶力竭地自責起來，這些貧苦又為白丁的鄉民哪裏是白老爺這老狐狸的對手，遂三言兩語加之感天動地的表演，忽悠得鄉民們竟也相信了他的謊話，最後道觀里現出的魚水之情不禁令遲來的老周等人膛目結舌。

“那白老爺再如何，對於當地的鄉民們而言仍是同鄉人，何況白家在香鎮是鄉紳大戶，勢力龐大，此鎮又地處偏遠說他能隻手遮天也不為過。這些鄉民想要平安無事地繼續活下去就只能裝聾作啞，畢竟我們終究是外鄉人，就算幫他們將此事告到縣衙你又如何能保證此地縣令會幫這些鄉民。倘若這縣老爺與那白老爺暗下勾結敷衍了事，我們倒沒所謂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我們也得替這些留在鎮上的鄉民考慮啊！眼下那白老爺尚能裝得和和氣氣，愛戴鄉民，即便那是表面的，但至少鄉民們能夠安然活着，若我們將事情鬧大，他必定也會惱羞成怒不再戴上這副偽善的面具，最終受苦的不還是這些當地百姓？”

看着老周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木良輕嘆了一聲，隨即將無論是鄉民還是他們都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緩緩道出。

“木掌柜所言我老周自然都懂，只是.....罷了罷了，不說了。”聽了木良的這番話，老周也當即壓下心中的怒火無奈地嘆了嘆，滿腔堵得慌可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只得擺了擺手搖頭嘆息。

這世道的不公他看了幾十年也怒了幾十年，又如何？即便王朝更迭可大地上的這片污濁何曾清過？

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木良也知老周無言下為貧苦百姓憤憤不平的心境，遂未再多言依舊輕嘆了一聲。

馬車內陷入安靜之際，司瑤與小路也已辭別小鎮的鄉民，幾人這才繼續向桂城前行。

“小子，我們也熟絡這麼久了，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趁着木良熟睡，老周拿起酒壺飲下兩口酒後突然打開車門好奇地問向同坐在馬車前頭的小路。

小路百無聊賴正困意襲來，聽到老周開口也未多想，便打着哈欠直接道：“你想問就問，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性子。”

“你分明是有功夫的，為何要瞞着司瑤姑娘？莫不是你待在她身邊做葯童有別的目的？”老周嘿嘿一笑，隨後卻又斂了神色認真問道。

老周這問的一針見血令小路困意頓消，立馬清醒過來，他率先緊張地望了望前方司瑤騎馬的身影又轉眸瞥見一旁駕車的護從也正好奇地盯着自己，遂更加心虛地輕咳了一聲，繼續嘴硬道：“周前輩莫要開玩笑，我一個小小的葯童哪裏有什麼功夫？”

“是嗎？可我們初次見時…..”老周自然是不相信小路的狡辯，畢竟頭一次見時他就已探出了對方的掌風。

“咳咳，前輩有所不知，我們葯庄的葯童時常跟着莊主練些氣功或拳掌只是當強身健體，那日情急之下不小心耍出來了，在周前輩面前這些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不待老周說完，小路依舊故作淡定地笑道。

見對方死鴨子嘴硬，老周只好作罷，雖然他不明白小路為何要隱藏功夫，但看得出這小子不會傷害司瑤姑娘，遂也是他一直未在司瑤姑娘面前揭穿此事的原因。

見老周總算沒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小路這才暗中舒了口氣。

趕了一日的路程，臨近黃昏兩撥人才在一處分叉路口道別，司瑤將一封書信交到木良手中：

“勞煩木公子將這封書信帶給令弟，李公子。”

“一直未問，司瑤姑娘是如何認識我義弟的？”木良接過書信，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在旁的老周也忍不住豎起耳朵湊了上前。

“對不住，這件事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司瑤卻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回道。

木良也不強人所難，只拱手沖司瑤施了一禮，繼而笑道：“司瑤姑娘於木良有救命之恩，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來日方長，日後若司瑤姑娘用得着在下的時候定銜環結草報此恩德。”

“木公子客氣了。”司瑤也微微回禮。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在下與義弟便在祈樂城恭候司瑤姑娘。”

眼看着天要黑了，兩邊都還得繼續趕路，遂幾人匆匆話別後便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