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虞余想起了蔚悶美那她親自體驗過的毒舌。
她不禁暗自揣測，就他那得理不饒人、嘴巴子跟機關槍似的性子，等會兒，保不齊會對着自己一通懟，怕是能像突突突射子彈一樣。
然而……
蔚悶美那一雙乾淨澄澈的杏眼，此刻彷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虞余也只是不經意間瞥到了那麼一點點，對方卻像是生怕被她瞧見自己這副模樣似的，忽然抬手，慌亂地揉了揉眼皮，然後迅速地轉過身去，將後背對着她。
此時，四周靜謐，連個路過的行人都沒有，他們二人之間的氛圍，無聲的寂靜。
虞余注視着眼前的少年，他的身材既不顯瘦削，也未顯臃腫，而是鍛煉得恰到好處。
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
蔚悶美站在那兒，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後那輕巧響起的、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那一刻，他只覺得喉間像是梗着一口酸澀無比的濁氣，那股子酸勁兒一個勁兒地往上涌，差點就噎得他咽不下去。
自己喜歡的人，早已嫁為人婦，有了丈夫。
這份喜歡，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是一場苦澀的單戀。
每每想到這兒，那酸澀的感覺便會將他淹沒。
不，不僅僅是喜歡一個有丈夫的人這麼簡單，而是喜歡一個滿心滿眼都裝着自己丈夫的人啊。
這份喜歡，就像是一顆未成熟的青果，咬上一口，那酸澀的滋味便會剎那間在口腔里瀰漫，充斥着每個味蕾……
他其實最討厭吃酸苦的東西了。
可如今，面對這份求而不得的喜歡，他卻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哪怕是捏着鼻子，哪怕這酸澀會將自己的心腐蝕得千瘡百孔，他也不想就這般輕易地放棄喜歡她啊……
為什麼會突然喜歡她……
他也不知道……
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
蘇甜兒卧於卧室的軟床上，目光落在床邊佇立的傅景琛身上。
此刻的傅景琛，眉眼覆著寒霜，那冷酷神色似能瞬間凝固周遭空氣，令房間氛圍壓抑沉悶。
蘇甜兒心猛地一揪，慌亂之感湧上心頭。
她實在想不明白，傅景琛以前在她面前，從未有過如今這樣冷酷至極且躁意明顯的神情。
以往他臉上雖有淡淡冷酷，卻只是若有若無的痕迹，哪會像現在這樣毫不掩飾地袒露情緒。
她感覺傅景琛彷彿變了個人。
回想這幾天發信息的情形，蘇甜兒心裏更堵。
傅景琛的回復總是敷衍，簡單幾個字，甚至都不明確告知去向，似刻意與她保持距離，讓她越發沒底。
可她又能如何？
蘇甜兒只能強抑內心的好奇和驚慌，努力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有再多疑問，也不敢主動詢問傅景琛的行蹤。
昨天，蘇甜兒在外偶然聽到一個傳言——傅首領要在十天內為首領夫人集齊999顆喪屍晶核作結婚紀念日禮物。
她初聞時簡直難以置信。
傅景琛向來不喜歡錢虞余啊，也沒特別喜歡過誰。
畢竟她自小認識傅景琛，自認為還算了解他，在她看來，傅景琛最在意自己，珍視自己的尊嚴、威嚴與權勢等。
然而此刻，蘇甜兒雖然在心裏不停告訴自己傅景琛應該不會喜歡任何人，卻仍無法控制那愈發強烈的悶慌感。
難道傅景琛真對錢虞余有所不同了？
這念頭一旦冒出，便如野草般在她心底瘋長，怎麼也壓不住。
蘇甜兒雖然無意拆散傅景琛與錢虞余。
卻也不願見到他們的關係變好。
因為她害怕，一旦他倆親密無間了，
這家裏或許就再容不下她了。
“甜兒，”傅景琛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聽手下說，你這幾天總是往外跑？”
“……我……”蘇甜兒剛要開口解釋，那如櫻桃般的嘴唇微微顫抖着……
然而，傅景琛沒等她回答，便直接打斷了她，語氣強硬且不容置疑，“好好在別墅里休養，沒必要就別再出去了。”
“我已經安排人重新尋找適合你的腎源了。”
傅景琛頓了頓，神色微微有些複雜，但他終究也沒有提及為什麼不用錢虞余腎源的事了。
蘇甜兒的目光閃了閃。
“景琛哥哥，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怎麼能忍心用姐姐的腎呢？可那時候你根本不聽我的，現在你終於想通了，這真是太好了。姐姐畢竟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只是你的妹妹罷了。”
傅景琛卻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你以後也別再去找錢虞余了。”
他只是擔心，以錢虞余現在的狀態，如果和蘇甜兒碰面，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可蘇甜兒哪裏知道他的心思，聽完傅景琛這句看似警告的話后，她的心猛地一緊，臉上剎那間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但只一秒便收斂了。
她暗自思忖：
難道他對錢虞余真的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以前他可從來不會管她去不去找錢虞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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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琛哥哥……是因為這次我身體不好，而姐姐的腎源匹配程度又是和我最高的，景琛哥哥你當時也是沒辦法才選擇了姐姐的腎給我……”
蘇甜兒的眼中滿是自責。
“然後，姐姐因為這個事情生我的氣了，對不對？所以她才不想我再出現在她面前嗎？景琛哥哥，你有沒有告訴姐姐，甜兒真的不想的……咳咳咳……”
她邊說邊用手捂着嘴，身體微微顫抖，那劇烈的咳嗽聲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咳出來。
傅景琛見狀，將床頭柜上的水杯拿起，遞給了她。
蘇甜兒垂着那雙脆弱的眸子，蒼白的嘴唇微微抿着，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接過水杯，那手指如蔥根般白嫩，聲線弱弱的，“謝謝景琛哥哥……”
傅景琛看着她喝了一口水后，才說道：“她氣不氣的，你都不用管，總之，你別再去找她了。”
“聽明白了嗎？”
看到傅景琛的神色略顯陰沉，蘇甜兒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強忍着心中的慌亂，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我知道了，景琛哥哥。”
她每說一句話，都要連着叫好幾聲“景琛哥哥”。
那一聲聲呼喚就像一根根絲線，她試圖將傅景琛緊緊纏繞，時刻提醒着他他們之間的‘兄妹’情。
她在心底默默祈禱，希望即便傅景琛和錢虞余的關係好了。
他也不要忘了自己這個“可憐又無助”的病妹妹。
……
傅景琛直到夜深人靜才回到別墅。
其實，他本來是極不情願回來的。
此前，他已經去到了自己基地的另一套房間。
然而，在洗澡時，溫熱的水流滑過他的身軀，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那些虞余留下的痕迹上。
一想到虞余那癲狂的模樣，傅景琛的心緊了緊。
如果自己真的不回別墅，今晚錢虞余在別墅的話，她會不會失去理智，發狂地殺來尋找他？
思及此，傅景琛匆匆洗完澡，還是決定返回別墅。
別墅沉浸在一片昏沉黑暗之中，傅景琛的步伐略顯遲緩地踏入客廳。
他抬手打開燈，柔和的光線瞬間灑滿整個空間，映照出空無一人的客廳。
看到這一幕，他暗自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略微舒緩了些。
可下一秒，傅景琛像是突然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對虞余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這個認知讓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當傅景琛情緒微煩地站在自己的房門前時。
腦海中浮現出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
都有他們的身影。
他猛地掠過自己的房門，腳步匆匆地站在旁邊的房門前，可還沒等他停留片刻，又黑着臉繼續向前，來到了另一扇房門前。
他的腳步頓住了，這個房間裏沒有……，可他卻陷入了沉思。
他想着要不要乾脆換一個樓層。
但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立刻否定了。
他為什麼要因為虞余而躲到別的樓層去？
今天，是她讓自己在蔚悶美面前丟盡了面子，應該是她無顏面對他才對。
傅景琛陰沉地想着，這才伸手擰開房門，抬腳走了進去。
可萬萬沒想到，他才剛剛踏進房門……
黑暗中突然有一個身影竄出，猛地將他懟到了牆上！
他的胸膛重重地撞在牆壁上，一陣悶痛從胸口蔓延開來。
溫熱的吐息，輕輕噴洒在傅景琛那敏感的耳畔，每一絲氣息都似在撩撥着他緊繃的神經。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聲音帶着濃重的酒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讓你冷靜，你卻冷靜到了你妹妹那裏？”
聽到這個在最近的日子裏才讓他徹底熟悉起來的聲音，傅景琛自己都未曾察覺到，他那在遭遇突發攻擊時緊繃的身體，竟然在瞬間鬆懈了下來。
“……錢虞余！”
“你還有臉說？你讓我冷靜，我為什麼要冷靜，我要冷靜什麼！”
然而，身後的人卻像是完全沒聽到他那如雷般的憤怒一般，身體搖搖晃晃的，彷彿徹底被酒精麻痹了神志，只是自顧自地喃喃說道：
“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再去找她了嗎？”
傅景琛額頭上的青筋瞬間暴起，如同蜿蜒的小蛇，“我不要再去找她？甜兒身體不好，我不去找她，誰給她調養身體？誰幫她找腎源？”
他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飽含着對蘇甜兒的關切和對虞余的不滿。
虞余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她猛地伸出手，用力地把傅景琛的臉往後扳。
傅景琛猝不及防，只能對上她那陰沉的眼神。
虞余將他死死地摁在牆上。
牆壁的冰冷透過衣服傳了過來，但這絲毫比不上傅景琛心裏的寒意。
“你知道你的性格有多差嗎？你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整天冷着個臉，對誰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除了我，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忍受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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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琛試圖掙脫，他的肌肉因用力而緊繃，可虞余卻摁得更緊了，像是要把他鑲嵌在這冰冷的牆上。
“蘇甜兒不一樣！她柔弱，她需要我。我給她一個能安心養病的地方，你讓我不要再去找她，難道是要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嗎？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傅景琛的心裏並非完全這樣想。
只是在這一刻，憤怒佔據了他的理智。
他就是想說這些話，想讓錢虞余難受。
他要讓她為白天讓自己丟面子的事付出代價，要讓她知道，她沒有權利限制自己的自由。
虞余冷笑一聲，“蘇甜兒？別傻了，她想要的只是你的庇護，其實她也不想忍你的。”
“如果像你舅舅那樣的人願意庇護她，你覺得她會怎麼選？”
“她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的。”
“因為你的性格真的很差，你舅舅的性格有多好你自己心裏清楚得很。他溫柔、儒雅，懂得關心人，哪像你，整天就知道發火。”
“你住口！”傅景琛怒吼道。
虞余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的眼神越發瘋狂，像是要把傅景琛心裏最後的防線擊潰，那眼神中的瘋狂向傅景琛席捲而來。
“你舅舅不喜歡你，他只是把你當成一個養成的玩物，滿足他的控制欲。”
“你大姨呢？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裏，她之所以看你兩眼，也只是因為她最小的、唯一的弟弟多看你了兩眼，她才敷衍地應付一下。”
“只有我是真正愛你的，只有我！”虞余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她的眼中閃爍着偏執的光，“離開了我，沒有人真心愛你。”
“你放屁……唔。”傅景琛的怒喝被虞余突如其來的舉動截斷……
“你換衣服了……我記得你白天穿的不是這件的。”
“你是在你那青梅妹妹那兒換的吧？”虞余雙眼發紅，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你背叛我了，對不對？徹徹底底地背叛了！”
“你是想報復我，是嗎？”
“可你為什麼要選擇這種方式？”
“傅景琛，你髒了，我就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