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房間靜謐，空氣似有股淡淡的味道。
傅景琛渾身劇痛，肌肉似被重鎚砸過，痛入骨髓。
他艱難伸手扶腰，半晌都無力起身。
往日那些如同巨蟒般纏繞別墅的藤蔓消失了。
被它遮掩了數天的落地窗露出，窗外卻沒有陽光，天空陰沉壓抑。
這個時間已是中午了。
傅景琛費力地把手伸向床頭櫃，那裏有虞余昨晚留下的自己那被對方拿走數天的手機。
他碰到手機時指尖微顫，解鎖看到手機壁紙是自己照片的剎那間，瞳孔一縮，眼中驚怒的光如閃電，差點捏碎手機。
那畫面像銳利鉤子，將他思緒拉回昨晚的不堪。
他記得昏迷前全身無力，只能任虞余擺佈。
她那邪惡笑容在他的腦海里回蕩。
她看似溫柔的攬抱，卻如冰冷枷鎖束縛着他，每一次接觸都划傷他的尊嚴。
虞余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
“我不想弄死你，但我也絕對不想離開你。”
“你以為你還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我可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遷就你。”
“你要是不乖乖的聽我的話，我就讓你這個首領的那些……傳遍整個基地。”
“你那個時候的姿色啊，那般魅惑撩人，你說，如果被基地里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看到了，他們內心燃起了y望，會怎麼樣呢？他們會在背後怎麼議論你呢？”
“他們會幻想，要是自己能將強大無比的首領變成這副模樣，那會是多麼有征服欲的事啊？”
“他們會拿着那些……代入自己，妄想着是自己掌控你。”
她故意停頓，欣賞傅景琛的憤怒與屈辱，然後嘴角掛着殘忍微笑繼續道：“傅景琛，乖乖聽話，否則我讓你顏面掃地。”
“我們都如此親密了，你卻依然抗拒，是你逼我的，你讓我傷心了，所以我才極端的，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麼就不能乖？”
這些話如毒蛇纏繞，啃噬他的理智。
傅景琛猛地捏緊手機，揚起手臂，把手機狠狠砸向牆壁，牙縫裏擠出，“錢虞余……”
他的心情幽冷，眼中怒火燃燒，想把這名字嚼碎，讓其化為齏粉，希望虞余從他的世界消失。
*
傅景琛竭力壓制着如洶湧澎湃的情緒，俯身撿起地上那部屏幕已碎成蜘蛛網卻仍可使用的手機。
目光落在顯示着wx界面的屏幕上。
那是他被困別墅期間新出現的聊天記錄。
很明顯，是虞余拿着他的手機回復了別人。
看着聊天記錄里“自己”的說話方式，他不禁眸色暗沉。
對面聊天的人竟都沒察覺到，“他”並非是真正的他。
……
錢虞余居然對他熟悉到了這種程度嗎？
*
傅景琛那188的身姿挺拔，黑色西裝量身定製，線條完美貼合身軀。
古銅色肌膚下肌肉似蟄伏猛獸，力量驚人。
白色頭髮寒光凜凜，琥珀色眼眸深邃冰冷如神只。
眉眼如寒風雕刻，冷若利刃，眼神傷人無形。
嘴唇似寒冰，毫無溫度。
踏出別墅，外界的空氣與光線讓他稍感不適。
此前被困黑暗的別墅裏面，昏黃燈光以及孤寂環繞他。
他淡淡的皺眉后便恢復了狀態。
傅景琛所到之處，眾人皆噤若寒蟬，無不恭恭敬敬地低下頭，沒有人知道他在虞余那裏的醜態和狼狽，他首領的威嚴依舊。
他的那些恥辱只能如同海底暗礁般被他深埋，他不許他人知曉，絕不許。
昨晚因為被虞余砸了頭，才讓憤怒燃燒了理智，想不顧一切的讓虞余死。
但今天他清醒了些。
虞余那個瘋子握着他的把柄。
他不敢再激怒她了。
他也只能“乖”。
傅景琛來到基地奢華的高價餐廳。
雖然是白天，但天色昏沉，餐廳內燈光明亮。
餐廳負責人在門口候着，見傅景琛來，滿臉堆笑、恭敬彎腰，伸手將他迎入貴賓包間。
推開門，靜謐氣息撲面而來，包間安靜至極。
偌大空間裏僅一人靜坐着。
他金棕色半長發綁着，柳葉眼睫毛上翹，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添儒雅氣質。
可他是瞎子，眼睛無焦距。
冷白色皮膚似初雪，卻散發著溫和。
帶着疏離感的“溫和”。
“舅舅。”
傅景琛微微垂眸，語氣恭敬地喊郁闌卿。
此刻，他那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氣息已盡數收斂，彷彿利劍收起了鋒芒，不再有絲毫凌厲感。
對於母親最小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小舅舅，傅景琛懷着一種敬重之情。
這種敬重，無關血緣。
而是源於年少過往的點滴。
自他15歲回到傅家起，是郁闌卿將他這個如同野小子一般的少年一手帶大，一手教導。
於傅景琛而言，郁闌卿早已超越了普通小舅舅的範疇，說是亦兄亦父也毫不為過。
然而，即便心裏對郁闌卿懷着如此深沉的敬意，傅景琛也不打算將虞余對他所做的那些不堪的事，以及她滿口謊言的行徑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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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內心深處，終究還是自己的尊嚴和臉面佔據了上風。
甚至讓他不惜對自己尊敬有加的舅舅隱瞞與欺騙。
傅景琛腦海中思緒紛繁複雜，可他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或許舅舅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畢竟自己是在對方的教導下成長起來的，郁闌卿對他的性子可謂了如指掌。
從15歲回到傅家開始，他就被錢虞余糾纏上了，那時的他對她從未有過好臉色，態度冷淡至極。
怎麼可能如虞余所說的那樣，剛結婚一年就先婚後愛了？
傅景琛腳步輕盈地在郁闌卿對面緩緩坐下。
郁闌卿只是微微頷首，神色淡然，並未開口與他交談，一時間，包間內的氣氛略顯沉悶。
就在這時，包間的房門再次被推開，服務員推着餐車走了進來。
餐車上的每道菜肴都精緻，散發著香味。
傅景琛作為原着小說的男主，他所領導的晨曦基地實力強大。
基地內物資充沛，秩序井然，幾乎與世界末日來臨之前的樣貌無異，表面不見末日的破敗與混亂。
這裏是晨曦基地唯一的餐廳，餐費高價。
末世前的金錢早已失去了它的價值，或許在未來會恢復，但現在末世才剛開始一年之久。
在這裏用餐需要的是D級喪屍以上的晶核，如果是想要進入包間用餐，則必須要B級喪屍的晶核才行。
待服務員將餐食擺放整齊，悄然退出包間后，屋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郁闌卿的飲食規律嚴苛，早中晚用餐時間固定。
此時，就是他用午餐的時間。
在來到餐廳前，他給傅景琛發了信息，讓對方前來。
這是自那晚開會後的第二天傅景琛突然消失，虞余解釋說他是出了基地為她收集結婚紀念日的晶核之後，郁闌卿第一次聯繫了傅景琛。
郁闌卿擁有預知異能，不過他的預知並不能像畫卷般呈現出未來的畫面，而是一種模糊的文字。
就像上次，他預知傅景琛三個月內的安危，結果只有一個“安”字。
預知異能是一把雙刃劍，如果預知的時間跨度太長，或者預知的內容太過詳細，對他的身體健康將會造成危害。
他的大姐郁菀就時常告誡他，千萬不要頻繁使用預知異能，畢竟他本身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好。
郁闌卿點的午餐，同樣也有傅景琛的一份。
可傅景琛只是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
他那別墅里向來囤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只是前些日子被困在別墅里的時候，他的飲食變得毫無規律，每頓吃的都很少。
食慾都被那被困的煩悶給消磨殆盡了。
放下餐具后，傅景琛就坐在那裏，耐心地等着郁闌卿用餐完畢。
郁闌卿吃得也不多，用餐卻緩慢而優美。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了，郁闌卿才輕輕放下餐具，然後拿起餐巾擦拭着嘴唇。
而傅景琛自始至終都保持着耐心，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
他招來服務員，看着他們迅速而有序地進入包間收拾餐食，隨後悄然退出。
這時，郁闌卿才微微掀起眼皮，目光“盯”向傅景琛的方向，“景琛，外出收集給虞余的結婚紀念日的禮物，你都準備好了？”
傅景琛一聽，眉梢下意識地微微一挑。
和虞余的結婚紀念日？他本來是完全忘記了的。
不過，昨晚聽到虞余說她對外編的那些謊話后，今天他才稍微回想了一下。
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就在20天後了。
他能回想起，完全是因為他的記憶力好。
要想什麼事情，就算他忘記了，但稍微回想一下還是能想起的。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
“舅舅，我並不是有意要對你隱瞞這些事的。”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我對虞余……是有了一點……”他頓了一下，像是在艱難地尋找合適的措辭，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喜歡。不過，這種喜歡並不是很多。”
“對於她說的我為她收集999顆喪屍晶核這件事，那只是她誇大其詞了。”
“我原本只是想給她一顆A級喪屍晶核而已。”
“作為希望她捐腎給甜兒的補償。”
“但她不要我在基地里收藏的。”
“所以我只能親自出基地尋找。”
“甜兒的身體一直不好，而虞余的腎和甜兒的適配度很高，所以我才動了讓她捐腎給甜兒的念頭。”
“當時她事先是答應了的，可沒想到手術的時候她卻後悔了。”
“而且，她的異能還因此大跨越升級了，甚至還覺醒了別的異能。”
他沒有說出的是，現在的虞余實力大增，連他都不是對方的對手了。
至於他自己的異能對對方起不了作用，亦或是所有人的異能在她面前都形同虛設，這一點還未可知。
“現在，她的腎我也不想她再捐給甜兒了。”
“我會另外再為甜兒尋找適合的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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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闌卿聽完，隨後輕啟唇：“景琛，感情的事，最忌含糊不清。你既已選擇了虞余，不管這份喜歡是淺或深，都應與其他女子保持適當的距離。不要再讓外人傳出那些不清不楚的言論。”
傅景琛心中一凜，明白舅舅說的“其他女子”是蘇甜兒，思緒翻湧，眼神複雜。
他詫異舅舅會為虞余說話。
他舅舅了解他，他亦了解他的舅舅。
舅舅和善儒雅，謙謙君子，是歲月沉澱的從容性子。
初見時，對方令人想靠近，可靠近后卻有距離感，彷彿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雲端之人。
舅舅雖表面和善，但心是無情的。
舅舅教導他，並非因為親屬關係。
回想年少時，外人眼中的他就像未馴化的小野獸，野蠻桀驁、無所畏懼。
舅舅就是被他的野性吸引，想讓他在其手下能成長為何種模樣。
隨着年齡增長，傅景琛察覺舅舅對自己成長的樣子不是很滿意。
他能捕捉到舅舅眼神中的微妙情緒，但從未詢問舅舅理想中的自己是什麼樣。
他感激舅舅的教導。
但自尊讓他不願完全成為舅舅操控的對象。
傅景琛：“舅舅，你是想讓我把甜兒從我的羽翼下推開嗎？”
郁闌卿反問：“不願意？”
“甜兒身體病弱……”他是真不願。
可向來對他的事不怎麼插手的舅舅突然提出這個，他又不能立刻回絕。
傅景琛剛要開口，郁闌卿卻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念着她小時候幫助過你的情分，我也沒讓你徹底不管她。”
“你依舊可以護她。”
“但在旁人面前，你得對虞余態度好一些。”
“既然你喜歡虞余，就不要在意那所謂的面子。”
“基地里如今謠言滿天飛，都說你包養青梅，冷落原配，你要打破這些謠言。”
傅景琛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點頭：“我知道了舅舅，我會妥善處理的。”
郁闌卿微微點頭：“嗯。”
他沒有再說他們夫妻的事，轉移了話題，“處理o市S級喪屍的事，K已經給你發信息說了。”
“你怎麼看？”
傅景琛低下頭，腦海中回想起今早看到的和K的聊天內容：
“o市的喪屍在你們到達前就已經死了。”
“舅舅，你預知到的具體暗示是什麼？”
“死。”郁闌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