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世間悲喜莫過於生離死別
葉憐感到一陣刺痛從手背傳來，是母貓鋒利的爪子不小心撓到了她。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眉頭因疼痛微微蹙起，卻並未流露出恐懼或是憤怒。
她捂住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歉意和理解。
“喵——”
母貓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依舊警惕不安地看着她，耳朵向後平貼，未受傷的右眼瞪得大大的，瞳孔緊縮成一條細線，尾巴蓬鬆而豎直。
她的四肢微微彎曲，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做出快速的反應。鋒利的貓爪半露出來，似乎隨時都能再次抓撓葉憐一把。
她也很害怕，但她更不想放棄自己的孩子。
葉憐沒有哭，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轉身逃離，而是選擇靜靜地退了一步，給母貓足夠的空間。
她是想試圖用這種方式告訴母貓，她不會傷害它們，
漸漸地，母貓雖然依舊警惕，但眼中那抹戒備的鋒芒似乎也減弱了些，它能感受到葉憐的善意，儘管它還不能完全放下戒心，但至少它知道，面前的這個人類，與那些帶來傷害的，不同。
母貓渾身是血，但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儘管自己的孩子已成冰冷的屍體。
母親的本能驅使她，讓她不顧自己的傷痛走到孩子身邊，牙齒輕輕咬住小貓們柔弱的身體，將他們一個一個地叼過來放在一起，隨後，母貓躺在地上，擺出給小貓餵奶的動作，可它的孩子們一動也不動，直到最後一隻小貓在喝了母親最後一口奶水之後，也無力地垂下了頭，永遠地閉上眼，在母親懷裏安詳睡去……
“嗚嗚……”
母貓口中低聲嗚咽，眼中滿是深深的哀傷，她顫抖着輕輕舔舐小貓身上的傷口，用鼻子拱了拱自己的小貓，見它們沒有反應，便蜷縮着身體，將死去的孩子們緊緊地抱在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它們冰冷的屍體。
葉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這一幕，張着嘴無法說出一個字。
一種無法言說的悲傷在她的胸中蔓延。眼中蓄滿了淚水，緩緩地沿着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對不起……”葉憐的聲音帶着哽咽，她的哭泣中充滿了自責和無力：“我……我真的好想救你們……可……可是……我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哭聲在巷道中回蕩，她並未察覺到自己周身開始環繞着一股淡淡的靈氣，這股靈力雖微弱卻純凈溫暖，隨着藍色光華輕輕地在母貓身上流轉，母貓的傷口在靈氣的作用下慢慢癒合。
就在這時，一條小白貓一瘸一拐地出現，它直奔母貓，母貓低頭，充滿絕望的眼睛在看到小白貓的瞬間，閃過了一絲疑惑，但很快被母性的本能所取代。
她發現那隻小白貓在自己懷中嗷嗷待哺，讓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母貓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溫柔，她開始給小白貓喂起奶來。
葉憐抬頭，抹了抹眼淚，看着眼前這一幕，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輕聲說了句：“真好……”
她又看着小白貓，不自覺地感慨：“你和我好像啊……”
見母貓對自己不再排斥，葉憐又緩緩移動了一步。她的動作十分小心，生怕打擾到這份難得的寧靜。
“這些小貓已經死了，我幫你把他們埋進土裏吧，不然……他們會變臭的……”葉憐滿眼真誠。
因為她真的見過臭掉的屍體……
被春來茶樓收養之前，她的生活漂泊不定，整日跟着師傅四處賣藝，以求得一口溫飽。
後來有一天，師傅靜靜地躺在茅草房破舊的床上，身體變得僵硬冰冷。
她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連話也不同葉憐講。
葉憐不懂師傅為什麼要睡這麼久，怎麼都叫不醒，她更不理解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師傅不理她。
而她做的只是拚命驅趕圍繞在師傅周圍的蠅蟲。
直到過了幾天，屍體開始發臭。
終於有人對葉憐說：“你師傅死了……”
那簡單的幾個字讓她第一次深刻地理解了什麼是生死，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無助。
於是她問別人，什麼是死？
那人告訴她，死就是睡著了，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葉憐又問，那人死了該怎麼辦？
那人對她說，要將她埋在土裏，立一塊墓碑。
葉憐去了棺材店，可她沒有錢，買不起棺材，更買不起墓碑。
老闆見她可憐，便給了她一張又破又爛地席子，叫她將自己師傅卷在席子裏，埋在亂葬崗。
於是，竺之鹿便背着師傅的屍體，獨自一人去了亂葬崗……
那一夜，大雨滂沱，泥淖難行。
亂葬崗屍骨成山，有幾個石碑歪歪斜斜隨意立在那。難以言喻的惡臭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葉憐小小的身影幾乎要被暴雨中吞噬，她拖着女人的屍體，一步一步艱難地走着。
嗚咽聲在雨夜中回蕩，與雨水的嘩嘩聲交織，而當她的嗚咽聲漸漸平息，痛哭聲再次響起。
世間悲苦莫過於生離死別，空中傳來幾聲烏啼，似悲似泣。
“師傅……你應我一聲，好不好……”稚嫩的聲音在亂葬崗回蕩，滾燙的淚水隨之而落。
見女人絲毫不理會自己，葉憐一邊抽噎一邊將女人已經幾乎腐爛了的屍體緩緩放下，兩隻髒兮兮地小手胡亂抹了抹眼淚，隨後跪在地上，開始扒着冷硬的泥土，不顧指甲翻起，雙手血跡斑斑，最後弄得兩手血污。
過了好久好久，一個坑被挖好，女人散發惡臭的屍體被葉憐放入坑中，葉憐手捧泥土一捧捧地覆蓋了上去。
終於在女人的身軀被泥土全然覆蓋后。
葉憐不知從哪裏拿了一塊其他死人墳上的一塊墓碑，立在了女人的墳頭。
“師傅，我沒有錢買墓碑，這個是我方才在地上撿來的，請你不要嫌棄。”葉憐一字一句道。
隨後，葉憐拿出一支幾乎快爛掉的毛筆，想起來墓碑上需要寫死者生前的名字。
葉憐愣了好久，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