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針對
方騰撐過一聲嗩吶后，口中噴出一道血箭，氣息萎靡不振，但卻沒有認輸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躁動的氣血，平息紊亂的內息，再度將雙手放在了古琴上。
眼神波瀾不驚道：“再來，我若撐不過兩聲嗩吶，便不算好漢。”
老者簫廣陵將亂糟糟的頭髮撩到腦後，放聲大笑道：“好小子，在儒道琴藝上果真有些天賦，且看你能否撐得過我這嗩吶的第二聲。”
嗩吶八音——壽終正寢。
老者的腮幫子不斷起伏，吹奏出的嗩吶聲也風格一變。
曲風變得低沉平緩，宛如有人在耳邊說著娓娓動聽的故事，令人的思緒陷入其中，直欲長眠不醒。
充滿魔性的嗩吶聲鑽入耳中，方騰只感覺頭腦昏沉，眼皮子打架。
他的思維意識越來越遲鈍，彈琴的手也停了下來，整個人仰躺在地，宛若壽終正寢一般，臉上掛着安詳的笑容。
方騰的意識陷入混沌中，隱約間看到前面出現一道閃着亮光的門戶，他抬腿便向那個門戶走去。
“不好，還是中招了。”
在生死關頭，方騰忽然警覺，垂死夢中驚坐起，猛的咬破舌尖。
劇烈的疼痛令他立刻恢復清明，方才他一腳險些踏入鬼門關，此刻想來也仍是心有餘悸，額頭上爆出一頭冷汗。
“簫前輩，我已撐過兩聲嗩吶，後會有期。”
方騰抱了抱拳，不願在這裏多待。
這簫姓老者的嗩吶八音實在太可怕了，僅僅是兩音，就讓他在鬼門關走了兩遭，若是再繼續聽下去三條命都不夠折騰。
“誒！慢着，年輕人別急着走啊！”
老者簫廣陵根本不顧及之前的承諾，再度攔住了方騰的去路。
方騰面黑如炭，沒好氣道：“說出去的話，就是吐出去的唾沫，前輩難道想食言嗎？在此別過，不必相送。”
“嘿嘿嘿……誰說老夫要送你了，你這麼好的資質，跟着老夫學吹嗩吶如何？”簫廣陵笑道。
方騰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不要了吧！儒道文修琴、棋、書、畫、詩、酒、花，晚輩已經會彈琴了，就沒必要再學嗩吶了吧？”
簫廣陵嗤之以鼻道：“你懂個屁！百般樂器，嗩吶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嗩吶才是樂上皇。”
方騰半信半疑道：“樂上皇，真的假的？這東西可沒有古琴名氣大啊！”
簫廣陵口若懸河道：“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初來人世興沖沖，嗩吶一吹是一生。曲一響，布一蓋，全村等着上飯菜；走的走，抬的抬，後面跟着一片白；棺一蓋，土一埋，若干年後沒人拜。”
方騰聽得一愣一愣的，聽起來這嗩吶還真是挺厲害的樂器。
不過他跟這簫廣陵並不熟悉，鬼知道他是什麼脾氣性格。
他保留着最後的一絲倔強，問道：“前輩，我若是執意不肯學嗩吶呢？”
簫廣陵從綁腿上取下一根桃木發簪，將亂糟糟的頭髮挽住，形象和氣質頓時提升了許多。
他負手而立，背對着方騰長嘆道：“罷了，罷了，你既然不願跟我學藝，老夫也不強人所難，臨別贈你一曲閻王鎖喉，權當為你餞行吧！祝你有個好前程。”
“你大爺的，這是明目張胆的威脅呀！”
方騰心中腹誹，將老者翻來覆去的罵了好幾遍，但嘴上卻不敢說什麼。
他求生欲很強，強顏歡笑道：“晚輩開玩笑而已，前輩不必當真，能跟着您學藝，晚輩三生有幸啊！”
簫廣陵眉開眼笑道：“好徒兒，先交學費。為師看你資質不錯，只收你一千萬東蒼幣。”
一千萬東蒼幣對於尋常武修來說，或許是天文數字，但以方騰如今的身家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眼下形勢比人強，他也並未多想，直接取出一千萬東蒼幣的銀票交給了簫廣陵。
簫廣陵拍着大腿，後悔不迭道：“看走眼了，看走眼了，我看你小子衣着樸素，以為是個窮光蛋，沒想到拔根毛比老夫的腰還粗，一千萬東蒼幣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隨後，簫廣陵又從自己身上摸出一沓銀票，與方騰給的那一千萬東蒼幣合在一起，遞給方騰道：“這總共是三千萬東蒼幣，你去卧佛寺山腳下的財神殿分號，應該能買一件皇級的嗩吶靈兵，就當是為師送你的見面禮了。”
“這、這……”
方騰心中倍感驚訝，還有些許感動。
他原以為簫廣陵是獅子大開口收他的學費，沒想到對方這麼做有着良苦用心，本意是想為他買一件皇級靈兵。
一時之間，方騰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麼。
看到方騰站在原地，臉上還一副遲疑之色，簫廣陵訕笑道：
“三千萬是少了點兒，皇級靈兵的價格一般都是五千萬東蒼幣上下，不過這嗩吶的使用群體很少，屬於無人問津的滯銷貨，你努力跟他們砍砍價，三千萬應該能買下。他們要是不賣，為師天天去他們店鋪前吹嗩吶給你出氣。”
方騰心中感覺很是溫暖，他平復了一下情緒，隨即將兩千五百萬塞回簫廣陵手上，只留了五百萬的銀票，說道：“不就是買一把皇級嗩吶嘛！五百萬足矣！”
言罷，方騰便轉身朝山下走。
簫廣陵滿腹狐疑，大叫道：“你小子不會是被我的嗩吶聲弄傻了吧？五百萬你就想買一件皇級靈兵？”
“師父放心，一件皇級靈兵而已，這個面子他們會給的。”
“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老夫一代大儒，都不敢誇此海口，你的面子能有多大？”
方騰頭也未回道：“我的面子大的超乎你想像。”
……
一個時辰后，方騰來到了卧佛寺山腳下的財神殿分會。
這裏臨近卧佛寺，因此因地制宜，所售賣的商品，大多是帶有宗教色彩的法器靈兵和祭祀所需之物。
每逢佛事需要用到的木魚、大罄、喇叭、嗩吶、錫杖、晨鐘和暮鼓這裏都應有盡有。
方騰前腳走進店鋪，便有一位身穿白色緇衣的和尚也跟了進來。
這個和尚的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在方騰身上，暗中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家財神殿裏的客人很多，方騰信步來到櫃枱前，一名店夥計問道：“這位客官，您想要買點兒什麼？可以直接跟我說。”
方騰開門見山道：“我想買一把皇兵級的嗩吶，不知你們店裏有沒有。”
“有有有。我這就通知掌柜的。”
店夥計一聽對方要買皇級靈兵，當即雙眼放光芒，這可是大買賣找上門了，自然得把握住機會。
沒過多久，這座店鋪的老掌柜出來迎客，手中還提着一個長方形的黑盒子，將盒子裏的嗩吶展示給方騰。
“這是我們店裏的皇兵嗩吶，喚作傷春悲秋，售價四千萬東蒼幣。”
方騰將這把嗩吶置於掌中，掂量了一下其重量，又掃了一眼其外觀色澤，搖了搖頭。
“這把嗩吶雖然外觀精美，但是包漿粗糙不勻，萬年赤銀髓里的材質提純也不到家，摻了許多雜質，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算是個殘次品。”
店夥計一聽這話急眼了，怒道：“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看你不是來買東西的，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跟客人說話注意說話的語氣。”
老掌柜呵斥店夥計一聲，隨即對方騰拱手笑道：“客官眼力非凡，一眼就能看出這嗩吶細微之處的瑕疵，的確是個行家，老朽這就給你換更好的商品來。”
老掌柜去而復返，又取來一把用沉香木裝着的嗩吶。
這嗩吶通體翠綠，雖是萬年赤銀髓材質，但卻融合了特殊的材質，將其鍛造成了玉器一般晶瑩剔透。
“這把嗩吶喚作——千歲憂，絕對是一件品階上乘的皇兵級樂器，售價五千萬東蒼幣。”
“千歲憂，這個名字不錯。生不滿百歲，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行樂當及時，何能待來日。”
方騰又親自端詳了一番后，微微點頭道：“這把嗩吶品質上乘，外觀華而不妖，且貴氣逼人。”
“看這風格應該是華雲飛長老親手煉製的皇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煉器手法仍有些欠缺，還算馬馬虎虎吧！”
聽到這番評價，老掌柜露出瞠目結舌之態，聽對方說話的口吻，似乎和華老很熟啊！
不過聽到他說的後半句，老掌柜氣得想罵人，這嗩吶可是財神殿首席煉器大宗師華老煉製的皇兵，這傢伙居然評價馬馬虎虎，未免也太挑剔了吧！
“就它了，把這把嗩吶裝起來吧！”方騰道。
“慢着。我們卧佛寺快舉行盛大的佛事了，這把嗩吶小佛爺我要了。”
方騰大皺眉頭，循聲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是一位白衣和尚。
年約十六七歲，外表雖是出家人打扮，但目光卻給人一種陰鷙的感覺。
“事情總有先來後到，這嗩吶是我先看上的。”方騰據理力爭道。
白衣和尚嗤之以鼻的笑道：“你先看上的又怎樣？我出六千萬的高價，掌柜的想必也不會反對吧？”
方騰雙眼微眯，冷然道：“你我素昧平生，從未得罪過你，你這和尚為何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