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不騙人
還是個少年的孫掌門，並不知道師父所說的下山是什麼意思。
只是他覺得師兄們全都面色凝重，平日臉上總是掛着笑容的師娘，頭一回眉頭緊蹙，甚至直接抓着師父的袖子。
“師父，我也要下山。”孫掌門喊道。
師父眉頭一皺，肖師兄立刻捂住孫掌門的嘴巴，提醒他道：
“小師弟，這趟下山可不是去玩的……”
孫掌門掙脫開來，疑惑道：“那是去做什麼？”
“殺鬼子。”有師兄嘴快，結果卻是被師父瞪了一眼。
孫掌門不明白：“師父，我們嶗山道士修道不就是為了斬妖抓鬼，如今弟子也學有所成，下山殺鬼之事，弟子也願意為師父和師兄們分憂。”
師父無奈地嘆了口氣，招手示意孫掌門過去，肖師兄鬆開了手，孫掌門來到師父的跟前。
師父道：“妙妙，此鬼非彼鬼。”
“弟子不明白……”
“他們雖是活人，但心腸比鬼還要狠毒，金陵三十萬同胞，全都死在鬼子的手裏。師父師兄這一趟下山，便是要去與那鬼子交手。”
“鬼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們不是華夏人，卻侵略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同胞，殘害婦女和兒童，他們想要斷我華夏龍脈，踩碎華夏人的脊梁骨！”
說這話時，師父滿臉悲憤，咬牙切齒，甚至眼睛都有些紅了。
師兄們也儘是握緊雙拳。
師娘忍不住落淚，抱住師父的胳膊，哀求道：
“旭彥，你們是道士，不是兵，何苦自己往戰場上湊……”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道士就不能保家衛國？”
師父氣得一把甩開師娘的手，對她怒目而視：
“我等修道之輩，不只是求那長生得道，更是為了保護天下黎明百姓！如今華夏千瘡百孔，百姓民不聊生，我等怎能坐視不理？
盛世之時，嶗山上的香火是百姓們供起來的，如今亂世將至，嶗山又豈能閉門避世！！
倭寇想要踏碎我華夏之魂，挖掉華夏人的膝蓋骨，老夫不答應，老祖宗們更不會答應！！”
“對，不答應！”師兄們個個義憤填膺，甚至忍不住站了起來：“若是我們坐視不管，將來死後如何面對祖師爺！”
師娘抹着眼淚，道：“今時不同往日，聽聞那鬼子手裏有槍有炮，就算你們是銅頭鐵臂也扛不住，若是真的上了戰場，你們也會有性命之憂！”
師父溫和下來，雙手抓住師娘的肩膀，安慰道：
“倭寇也有陰陽師，以御鬼之法暗中殺人。我等上了戰場，至少能保證大家不被邪祟侵害。倘若真的死在戰場上……也算是功德圓滿，無愧天地。”
師娘聞言，痛哭流涕，這一番豪言壯語，何嘗又不是一首訣別詩呢？
“只是，我若是不在了，便要苦了你了。”師父語氣落寞無奈。
師娘掩面，低聲說道：“你們若是死了，國家山河必然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到時我也不會苟活，哪怕扛槍上陣，也要為你們報仇雪恨！”
孫掌門看着，他還不太能夠理解，但心中的那團火早就被點燃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這世界上除了他所修的“道”以外，還有另一種信念。
這股信念的力量超越一切，跨越生死和時間。
師父平定了情緒，從諸多弟子中點出十人。
“你們今晚收拾行李，明日一早，隨為師下山。”師父道。
被選出的十名師兄不僅沒有任何害怕，反而覺得這是一種榮耀。
只是被選中的弟子中並沒有肖師兄。
肖師兄頓時急了：“師父，為何不讓我去？”
師父嚴肅道：“我等此去，生死難料，若是客死他鄉，嶗山的傳承不能斷。你留在山上，若是我們沒能回來，你便是掌門，一定要守住傳承。”
肖師兄心中不願，卻也無可奈何，他心裏明白，保家衛國和保護傳承同樣重要，他肩上的擔子不比誰輕。
……
第二天一早，師父與十名師兄已經整裝待發。
萬壽宮外，師娘昨晚哭腫了眼，但此時卻不見一滴眼淚，只是將徹夜準備好的乾糧打包，鄭重地塞進師父懷裏。
師兄們則全都圍在孫掌門的身邊，左一句右一句地叮囑着。
大家都是單身漢，從小被家人送上山來，斷了凡塵，他們心裏唯一挂念的人只有小師弟。
他們有的把自己珍藏的法寶送給了孫掌門，有的則是留下一些心得筆記，有的師兄一無所有，也得好好叮囑孫掌門幾句。
“小師弟，我們走後，你一定要好好練劍。”
一名師兄遞過來一個小布袋，孫掌門打開以後，裏頭全都是新鮮的小蘿蔔。
“等明天大雪融化，春暖花開之時，我們就回來了。”
孫掌門吸了吸鼻涕：“師兄不會騙我？”
眾師兄哈哈大笑：“不騙人，不騙人！”
這時，一名師兄快步跑到宮門前，高興地喊道：
“師父，師父，山下有個從海外歸來的‘攝影師’，拿着個大黑盒子，說是‘攝影機’，他聽說我們要下山殺鬼子，特意上山來要給我們‘攝影’！”
師父聞言，詫異不已：“你說的都是什麼？”
“弟子其實也不明白，聽山下的人說，攝影師和畫師差不多，只不過畫師畫一幅畫要好久，攝影師只需要一瞬間！”
山下來了一名海歸的攝影師，他與師父一頓溝通后，師父認為是該給大家留下一張“合影”。
於是，在師父的招呼之下，嶗山的弟子們全都聚集在了萬壽宮門口。
孫掌門懵懂地站在角落，按照攝影師的指揮挪動着腳步。
“好了，諸位道長，請看鏡頭……就是看這黑盒子！”
“好，三……二……一！”
咔嚓！
一道白光閃過，眾人都被嚇得閉上了眼，孫掌門還第一時間摸了摸身體。
“別害怕，剛才那是閃光燈！照片已經拍好了，過幾日我處理好，便送上山來。”攝影師笑着解釋道。
……
照片拍好了，也到了師父們下山的時候。
山門前，師父久違地摸了摸孫掌門的腦袋。
“妙妙，好好練劍，等為師回來，若是你還沒有長進，為師饒不了你！”
孫掌門握緊了手裏的木劍，後退一步，跪在師父跟前，重重磕頭。
“師父，弟子一定不負期許，好好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