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君樣,人間少
程九鳶朝門口看去。
少年迎風而來,一身月白長袍,青玉緞帶束髮。除腰間一塊玉,渾身上下再無其他裝飾。長身玉立,眉宇舒朗,笑意溫和,讓人如沐春風。
當真是瑤階玉樹,如君樣,人間少。
想到如此驚才絕艷的人,前世卻鬱郁不得志,最後慘死在楚澤的算計中,程九鳶心中的仇恨又深了幾分。
裴玄見上首小姑娘因為喪母守孝,穿得十分素凈,小臉和雙眼都圓圓的,皮膚光潔無瑕透着淡淡的粉,可愛又嬌氣。
他走近,伸手在程九鳶的額上彈了一下:“小表妹這是不喜歡錶哥?方才還言笑晏晏,見了表哥卻皺着眉。”
他尾音上揚,帶着少年獨有的朝氣。
盛氏瞪了他一眼:“沒個正形,還不跟你祖母問安。”
裴玄彎腰行禮:“祖母、母親。”
裴老太太看着出色的孫兒,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跟程九鳶介紹道:“這是你大表哥裴玄。”
程九鳶起身行禮:“大表哥。”
盛氏輕柔道:“你還有兩個表哥,晚點你就見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
盛氏話音才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略帶淘氣的聲音。
“娘,表妹到了嗎?”
很快,兩個小少年一前一後進來。
二人穿着同樣的學子服,應當才散學歸來。
裴家人就沒有生得難看的,她娘便有‘姑蘇第一美’的稱號,舅舅雖年過三十,但依舊風度翩翩。
三位表哥也盡挑着舅舅舅母的優點長的。
二人進來朝着裴老夫人和盛氏行了一禮,立刻圍着程九鳶。
“表妹,我是你二表哥,我叫裴言,這是你三表哥裴瑾。”
二人長得有些相似,又穿得相同,但性子卻完全不同。
裴言一看性子就要跳脫些,能說會道,又很愛笑。
而裴瑾面色清冷,只拱手喊了聲‘表妹’,便不知如何開口。
程九鳶又福身行了禮。
裴言拉着她道:“表妹,走走走,剛才回來時,已經開始下雪了,這會兒應當積雪了,咱們去玩雪。”
說著就要拉着程九鳶往外走。
“胡鬧什麼,你表妹才趕了十來日的路,玩什麼雪,凍壞了可怎麼辦?”裴老太太連忙將外孫女拉到自己跟前。
“可不?你當你表妹是你們這些皮猴子,去去去,回房換了衣服,也讓你們表妹回房休息,晚上的家宴再好好熱鬧熱鬧。”盛氏嫌棄地朝自己幾個兒子揮手。
裴玄朝祖母和母親拱手行禮:“那我們就先回房了。”說完一手提着一個弟弟就往外走。
“大哥,你鬆手,我自己會走!”
三個少年一走,屋內頓時清靜下來。
裴老太太看向外孫女,柔聲道:“別理那幾個潑猴,你先回你院子休息,等會兒晚宴丫頭會去請你。”
盛氏起身牽起程九鳶的手:“走,舅母帶你去你的院子。”
程九鳶看向裴老夫人:“那鳶兒就先去了。”
裴老夫人點了點頭:“去吧。”
盛氏牽着程九鳶到了門邊,為她穿好斗篷,又在她懷中塞了個手爐,才牽着她出門。
外面確實在下雪,盛氏為她撐着傘,將她護得十分嚴實。
裴府不比相府小,但這裏每一處都是詩情畫意。
亭台樓閣如雲,假山怪石羅列。
水榭華庭臨水而建,雖是冬日,也有奇花異草繞水盛開。
一路走來,盛氏大致為她講了佈局。
“你很小的時候來過,現在肯定都記不起了。”
一行人最終來到了一個院子,院子的拱門上牌匾書着‘翠竹園’三字。
“這院子離你外祖母的長春堂最近,你看看,有不合心意的,舅母給你換。”
這院子很美,屋檐覆雪,牆頭上結着果累累不知名的野果,經雪洗禮,更是鮮紅欲滴。
牆根兒,蓬蓬翠竹沐雪而立。
園子優雅寬闊,極富雅趣。
“鳶兒很喜歡,勞舅母費心了。”
“走,進去看看。”
推門而入,一股清新雅緻的香氣迎面而來。
軟菱紗仗、柔花溫玉,梨花木雕花圓桌上擺置這一套白甜瓷描繪的茶具,窗前一張書案,上面文房四寶皆全。
繞過屏風,便是梳妝枱和床榻。
程九鳶前世也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自然一眼就認出這屋裏的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裴家,不愧是姑蘇首富。
“多謝舅母為鳶兒準備如此好的院子。”
“你這孩子就是如此多禮,舅母就想要個女兒,以後,你就將舅母當做娘親吧。”
盛氏生了三個小子,對這樣軟糯又懂事的女娃完全沒抵抗力。
盛氏又看向身旁的兩個丫頭:“過來見過姑娘。”
兩個丫頭不過十二三歲,模樣清秀,齊齊上前行禮。
“見過姑娘。”
“起來吧。”程九鳶讓人起來,看向盛氏。
“今後就讓這兩個丫頭跟着你,二等丫頭和粗使丫頭都候在門外。”
程九鳶點了點頭。
“你先休息,晚宴舅母差下人來喊你。”
程九鳶乖巧的點了點頭。
盛氏捏了捏程九鳶的小臉:“真乖。”
“好了,伺候你們姑娘梳洗。”
“是。”
程九鳶福身:“舅母慢走。”
“姑娘,奴婢幫你拆發。”
程九鳶點了點頭,坐到妝鏡前。
“你們叫什麼名字?”
“奴婢二人是姐妹,奴婢是姐姐,叫木槿。”
“奴婢菘藍。”
程九鳶抬眸道:“藥材名?”
“是,奴婢父親是開醫館的。”
“那為何會……”
姐姐木槿眼神閃過一絲暗淡,妹妹則是一臉怒氣。
“姑娘有所不知,奴婢父親行醫救人無數,只因那狗縣令看上了我娘,便害得奴婢一家家破人亡,那狗官……”
“菘藍,休要在姑娘跟前多言!”木槿見程九鳶皺眉,立刻呵止了妹妹。
程九鳶並未怪罪菘藍,只是聽到菘藍提到的縣令,這縣令姓翁,正是翁如意的父親。
她舅舅、舅母是青梅竹馬,情比金堅。
不知為何會納了翁如意。
想到前世裴府一百多口人都命喪黃泉,翁如意卻能獨善其身。
裴家是姑蘇首富,在官場也有些人脈,就算要敗,也不可能敗得如此之快。
她還記得程雲歌說,她和親不久后,裴府就覆滅了。
這裏面肯定有翁如意的手筆!
“姑娘恕罪,奴婢、奴婢……”
“沒事。”
她理解這姐妹的憤慨,這二人跟翁家有仇,那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