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蕭北聞之,眼神冷涼。
看向哭哭戚戚的長姐,軟了聲音,“縱使有萬般的不是,這公府做主之人是姑父。這一府上下,諸人得了他公爺之威的庇護,就得學會仰人鼻息的順從。”
“北哥兒——”
“莫說姑母私庫,就是半個蕭家,姑父說要,大伯父與父親也會拱手相讓。”
“為何?”
蕭引秀顧不得拭淚,仰着一張淚臉充滿驚愕看了過來,蕭北低聲說道,“長姐,你不是都知道的嗎?這是蕭家欠姑父的,也是欠小姑母的。”
“小姑母……,小姑母都不在這麼多年了——”
“那也是她的。”
蕭北沒有多與蕭引秀理這些陳年往事,“姑父坦坦蕩蕩讓我等盤點,你又有何懼怕?還有,今兒觀舟遇刺之事,長姐也小心謹慎些。”
若是衝著公府而來呢?
“這明擺着是朝着她去的,怎不叫她小心些?北哥兒,你讓張氏離她遠一些,誰近了她身,總要被拖累幾許。”
“長姐——”
“好了,今兒張氏也受了驚,期間因那身血腥味,她什麼都吃不下,還吐了個乾淨,你趕緊回去看看,莫要動了胎氣。”
蕭北只得告辭。
回去碧落齋的途中,遇到裴岸換了衣服,疾步行來,“四郎,這是要去……?”
“觀舟安頓下來,我去同父親稟事兒。表哥和二哥大致說了吧?”
蕭北點頭,“我與二哥知道的俱都說了,且看你去,姑父定有安排。”
“好。”
裴岸錯身而去,隔着兩三丈遠,蕭北忽然喚住裴岸,“觀舟,沒事兒吧?”
……沒事。
蕭北點頭,“沒事就好。晚些我再與你嫂子來探。”
宋觀舟有事兒嗎?目前看不出來,她回到府內,待忍冬荷花和臨山得了救治后,她馬不停蹄讓丫鬟們燒水來,伺候着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
連折了的腿,她也讓孫大夫取了固定的板子,洗了個乾淨。
韶華苑傷了幾個奴僕,壯姑又崴了腳,只有孟嫂帶着蓮花和慶芳慶菲來伺候,喜樂陪着自家姑娘,滿是擔憂坐在外屋。
洗了多少遍……
宋觀舟記不得了。
她頭髮縫裏的血腥味,好似沁潤到骨頭縫裏,她總是覺得不幹凈,然孟嫂打了兩次皂角,沖了乾淨,她又使了孟嫂打第三次。
“少夫人,您聽奴一句,定然乾淨了。”
再沖洗一番,怕是頭疼呢。
“不礙事兒,再打一遍,細細洗來。”今兒孟嫂和慶菲未去,哪裏知道其中兇險,蓮花眼眸子鼓着一泡淚水,這會兒又落了下來。
“少夫人,那您得允了奴,再不能打第四次。”
宋觀舟趴在木桶里,頭髮捋在浴桶外頭,由着她們取了一瓢又一瓢溫水,從自己頭髮上淋下。
“後背也搓一番,那賊子渾身的血,吐的噴的,全往我身上招呼了。”
直到夜色降下,許淩白、蕭北夫妻二人都來到韶華苑,說要陪着宋觀舟一塊兒用飯時,才知道這宋觀舟洗了一個多時辰,還不曾結束。
“這可不行,皮怕是都搓破了?”
張芳慧一聽,更為擔憂,許淩俏嘆道,“我如何不知?進去說了兩次,也沒個用處。”
後來小廚房的熱水燒不過來,阿魯又往大廚房裏開始要水。
幾個大力婆子抬了來來回回好幾趟,四少夫人依然說水不夠用。直到孫大夫料理完臨山的箭傷后,來到韶華苑,才讓許淩俏帶話進去,說傷腿不算痊癒,熱水泡得骨頭鬆軟,有害無利。
宋觀舟聽之,第一反應是這孫大夫糊弄人啊!
抬眸看了外頭,帘布遮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早晚,問了許淩俏,許淩俏與孟嫂左右使力,給她從木桶里扶了出來。
“我的祖宗,天早黑了,你這洗了足足一個時辰。”
“天黑了?”
“黑了好一會兒了,先起來吧,大不了明日裏再洗。”許淩俏故意寬慰她心,還湊到她發間深嗅,“而今只聞得到玫瑰茉莉的淡香,那些污糟腥味早沒了。”
宋觀舟這才作罷。
服侍着穿戴完畢,又用大大的巾帕包裹住她的長發,因生得濃密烏黑,裹起來都是一大團,由着孟嫂抱在懷中。
入了內屋,坐在妝鏡跟前,張芳慧這才跟了進來。
宋觀舟連忙回眸,“嫂子聞聞,可還泛噁心?”
“哎喲!祖宗,芳香四溢,不噁心了!”她到跟前,也取了一塊乾淨的帕子,捉了宋觀舟一綹長發,擦拭起來。
“洗了這麼久,只怕也是又累又餓。”
宋觀舟兩眼炯炯有神,在鏡中搖頭,“自是不累,都是丫鬟們辛苦。”孟嫂幾人聽得,連忙屈膝道不敢,“少夫人,您如今好好的,奴幾個每日給你洗十次都使得。”
“不能殺死我的,終將讓我變得更強大。”
不知為何,宋觀舟喃喃自語,吐出了這句現代名言,她有些失神,又覺得人生真是刺激。
孰不知這句話,讓許淩俏心中大震。
自從歷經艱難,受盡那般委屈,回到公府之後,她從一開始想着見一面兄長與觀舟,就自行了結。再到後來聽之任之,起了貪念,想就這麼一個人過下去也使得。
無數深夜,她抬頭問天,為什麼這一切是我許淩俏來經歷?
我何曾對不住人?
從不曾!
而今再看錶妹,原本是她是天之嬌女,父母恩寵,兄長關心,夫妻恩愛,好似沒有任何煩惱。
如今瞧來,樁樁件件都是要命的事兒。
所以,好好活着吧。
因要一處兒用飯,蓮花還是把宋觀舟半濕的頭髮挽了簡單的髮髻,其餘鬆散落在背後,編成辮子。
蓬頭面客,大為不敬。
宋觀舟素麵朝天,朱唇天成,踮着腳跳到外屋,早早候在這裏的孫琳聽取父命給她重新上了板子,夾在腿上。
“琳兒,還需多久才能卸了板子?”
孫琳低着頭認真給宋觀舟綁腿,“少夫人,看長勢還好,今兒幸虧沒有二次傷到,想着再兩三個月就能拆了。”
——宋觀舟嘴角微動,面上表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