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萬芷自矜，方緣咬人
萬伯平讚許地看着萬芷，為她補充道：“國家領導對幹部隊伍建設提出了新的要求。你爺爺也想着找個地級市做試點。
但是，幹部隊伍制度的變革牽一髮而動全身，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不能不慎重，一直處在選擇之中。
現在好了，崇州市委組織部自己跳出來了。他都這麼配合了，你爺爺要是不順手布這麼個局，都對不起他老人家四十三年的老黨齡！
最妙的是，因為有了你的事情參雜在裏面，這制度改革就披了一層私人恩怨的偽裝，有了進退自如的迴旋空間。”
萬芷強忍着沖她爸爸翻白眼的衝動，實在是太不禮貌了。但是，吐槽的話就無法抑制了，“說到底，還是一個信息量的問題。你在中央辦公廳天天鑽研這個，自然就能保持足夠的政策敏感性。”
萬伯平聽着女兒有些不服氣的辯白，一點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道：“你看，這就是問題所在。
你的注意力放在信息的採收上，我的注意力在信息的篩選上，這裏面的區別很大。你要想有所進步，就要刻意去培養自己的信息篩選能力。”
萬芷聽到這裏，衝著她爸直擺手，笑着說道：“少來！我跟着你們學這些官場常識，就是不想被別人笑話、被別人騙而已。
我做不了政客，因為我還有底線思維；我更加做不了政治家，我沒有大智慧、大勇氣。
所以，你別想着讓我從政。”
萬伯平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說，重新撿起資料，做起了功課來。
······
方緣聽着聽筒里的“嘟嘟”聲，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怎麼都想不通，她要升遷的事情除了和自己老公說過之外，她真的和誰都沒說過，怎麼就鬧到全崇州市都提前知道了呢？！
這樣的話，組織部門怎麼看我？無組織無紀律的典型，要不是我有省委書記這一層關係，給一個警告處分真的不過分！
市委陳書記怎麼看我？膚淺、不穩重的帽子只怕這輩子也別想從他心裏摘下來了。
難怪萬芷說我不能開展工作了！還沒有上任，就把主管的部門和提撥的領導都得罪了，那是沒辦法開展工作了。
想到這裏，方緣就心痛得無法呼吸：誰特么的要毀老娘前程？千萬不要給老娘知道，要是給老娘知道了，拼着這官不做，老娘也要和他死磕到底！
······
“你這是怎麼啦？”方緣老公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一邊解着圍裙，一邊說，“臉色不大好！”
“臉色能好才怪了！”方緣恨恨地罵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在背後陷害我，提前把我升遷的事情捅出去了。
現在搞得組織部和陳書記都快恨死我了。這不是毀我前程嘛，這個王八蛋！”
他老公解圍裙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很歉疚地說道：“緣緣，要是你自己沒有對外面講的話，那就是我講出去的。”
方緣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老娘疑神疑鬼地搞了半天，合著敵人就在枕頭邊啊！這可叫我如何防備？
也不知怎麼的，一股深沉的疲倦忽然壓上她的雙肩。
方緣看着老公歉疚的表情，無力地扶着沙發坐了下來，就聽見他老公在說：“我那天喝得有些高，酒意上頭，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老婆，對不起！”
“來，老公，陪我坐一會兒。”方緣無力地拍了拍沙發，神色凄苦地嘆息道：“我這力氣怎麼就被抽幹了呢？渾身一點勁兒都沒有了。”
她老公滿臉慚愧地坐了下來。是緊挨着方緣坐的，這讓方緣心裏舒服了一點點。
雖然說，事情已成定局了，再來怪罪自己老公，不但於事無補，還在給自己找罪受，聰明人是不會幹這麼傻的事的。
但是，怎麼就是恨得牙痒痒呢！
方緣一把抱住老公的胳膊，張嘴就一口咬了下去。
聽自己老公殺豬一般的嚎叫聲，方緣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輕輕地摸着剛剛被她咬的地方，嘆息道，“萬般皆是命！老公，可能這就是我的命。
好不容易攀上了貴人，前途一片光明，轉眼就被自己老公給毀了。
算了算了！我要是沒有遇上貴人，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當上區長的。
真像小萬芷說的，我又有什麼好損失的！”
方緣邊說邊掉眼淚，哽咽着問自己：“可我怎麼就是心不甘呢！”
······
方緣這裏心不甘且先不提，市委組織部長成三友今夜卻是神不寧。
就在剛才，省交通廳的傅強副廳長給他打來電話，說省紀委成立的調查組已經進駐交通廳，正在逐一核實舉報材料，而崇高公路的資金流向成為這次調查的重點。
崇高公路是崇州到高豐的二級公路，雙向六車道，全長160公里，耗資三個億，是江南省93年的重點工程。
當年，主持修建這條公路的負責人就是成三友，那時他是交通廳負責規劃、統計、財務的副廳長。
給成三友通風報信的傅強，就是接替成三友位置的人。
目前來看，應該也是本土派，算是自己人。因為把本應該高度保密的辦案重點，直接透露給了嫌疑人的做法，是冒了風險的。
本來呢，主持修建公路這樣的務實工作，真輪不到他一個分管財務的副廳長出來主持。
但是，巧合的是，原本主持修建的常務副廳長忽然生病住院了。
好嘛，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幾個副廳長各顯神通，都在努力爭取自己主持這個省重點項目。
成三友和陳家老二有聯繫，一看在省里競爭不過其他幾位副廳長，那就請外援吧，於是，陳家進場了。
陳家在江南省真的能平推各方勢力，甚至在交通部裏面也能說得上話。於是成三友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崇高公路項目總負責人的位置。
而項目的預算資金，也從一開始的兩億三千萬，一路增加到三個億。
這裏面的問題瞎子都看得出來。於是，不到一年的時間，檢舉材料都快把省紀委的檔案櫃堆滿了。
成三友自然也怕的。但是，陳家老二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所有顧慮，甚至撈得更凶了。
崇高公路高嶺段，大名鼎鼎的“窄兩米”就是在那時建成的。
那麼，陳家老二到底和成三友說了一句什麼話，就能讓一個副廳級幹部拋棄所有顧慮，瘋狂地撈錢呢？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反正，崇高公路修完之後不久，成三友就調任崇州市委組織部任部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