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是我最完美的孩子
沈酒累得睡著了。
也許是白天照過陽光的緣故,她在哭累了后,全身疲憊,不知不覺抱着自己的照片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圓溜溜的小如雞蛋的灰色東西滾動到她的腳邊。
把她從睡夢中吵醒了。
起初看起來並不顯眼,直到它緩緩升到半空中,發生了變形,長出了兩對透明的翅膀,從圓球中心內部散發出淡藍色的光芒,停在沈酒的面前,一道藍光射向她張開的瞳仁。
藍光變成了紅光,激活失敗,光芒瞬間要熄滅下去。
沈酒把隱形虹膜摘下來,AI恢復了生機,識別了她本人的虹膜后,總算被激活。
“主人,你回來了!”
“好久不見,琦琦。”
“主人,我好想你,我以為你再也不要琦琦了。琦琦等了你好久,七年,哦不,一個世紀!總之就是好久好久,久到我快要沒電了。”
AI的聲音聽上去像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
她開心地煽動翅膀圍着沈酒轉,一會兒貼在她臉頰邊蹭蹭,一會兒落在她肩膀上爬下,像只小貓親昵地向主人撒着嬌。
沈酒眯起眼睛,柔和地笑起來,看着趴着她肩膀上的小傢伙,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琦琦的翅膀,“你的時間刻度已經失靈了嗎?”
琦琦支支吾吾:“準確地來說,主人你已經失蹤7年10個月零8天4小時38分鐘35秒了。我睡了這麼久,都沒有人來陪我玩,琦琦好無聊。”
這台AI出自藍鯨公司,配備給每一個戰爭機器的設備之一。
它們與普通的智能最大的不同之處是它們擁有人類的情感,在設計之初與其主人建立了神經上的傳遞聯結,擁有高級的共情。
簡而言之,它們能夠讀出主人的精神變化。
發明它們的人,正是“戰爭機器之父”約翰森博士。
照理來說,當年藍鯨公司被迫召回所有戰爭機器時,作為戰爭機器一部分的智能也該被召回,琦琦卻成為了漏網之魚。
沈酒感到很奇怪,但是一想到連自己都沒死,也就情有可原了。雖然不知道幫助她的人是誰,但是她心裏已經猜到一個人選。
“主人,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誰救了你?”
沈酒沒說話,現在她猜到是誰了。
琦琦從她的肩膀飛出去,停在半空中,從內部放射出一段清晰的全息影像。
——白髮蒼老的約翰森博士坐在面前的沙發上,手裏握着他從不離身的拐杖,彷彿預料到沈酒就在面前,他和藹的面色露出悲傷,語重心長地開始說話。
“沈酒,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這一段影像,琦琦已經被我修改了程序,並且從藍鯨公司的後台數據中永久刪除,他們永遠找不到它。你可以放心使用,讓它繼續當你的助手,至少可以為你解決不少的麻煩。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
我知道你非常恨我。我不會奢求你的原諒,我也不需要誰的寬恕。我的罪只有上帝能夠救贖,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是我這一生中最完美的孩子,我不可能再創造出一個比你更完美的作品。
假如有一天我違背了這句話,這一定不是出自我個人的意願。
孩子,我希望你會活得比我長久。終有一天,我的審判會到來。到那時候,也是你徹底解脫的時刻,我的願景是幫助你和你的同伴們再次恢復人類的身份,得到人類應該擁有的平等自由的權利。
到那一天,如果你能來看我,我將非常感激。”
全息影像漸漸消失,光線昏暗的地下室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沈酒久久怔立在原地。
……
離開那間地下室,沈酒重新回到11區,因為不久之前發生的飛行器爆炸,周圍出現了警方的戒嚴。
以尼格斯家族的現有地位,他們家的飛行器發生爆炸,這是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甚至會引起星際局的恐慌。
人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與星際恐怖主義有關的襲擊。
初代戰爭機器的目的之一是為了對抗星際恐怖主義戰爭而設計出來的“武器”,效果顯着,恐怖主義因此平息了很長一段時間。
到後來,戰爭機器變成了政治內鬥的產物,地位不再如星際英雄般被世人崇仰,轉而成為了“暗殺機器”和“劊子手”的代名詞。
甚至有恐怖組織私底下進行戰爭機器的非法交易,進行刺殺和恐怖襲擊等活動。
戰爭機器的名聲從此一落千丈。
前面有一輛警車停在路邊,一名穿藍色制服的年輕幹事正在一個個地盤查地城人,卻放過了上星城人。
這是多麼諷刺又司空見慣的現象。
沈酒一邊拉上外套的拉鏈至領口,把琦琦完全藏在自己外套的胸口口袋裏,一邊朝那輛警車的方向走去。
“主人放心,你的臉我已經做了修容處理,在中央監控攝像頭裏會顯現出別人的臉,把你的真實面目掩蓋過去。”
琦琦可以修改抹除網絡中有關於她出現時的任何信息。
這是約翰森博士賦予他最寵愛的孩子的禮物。
琦琦通過神經處理器傳遞信息給沈酒的大腦,與她進行無聲的精神交流,只有彼此才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這些都是過去干暗殺時的基本手段。
沈酒並不擔心,約翰森總算做了件好事,為她留下了琦琦這個得力助手。
“乖。順便幫我找一下傑克有沒有被收容在聯邦收容局裏。”
琦琦被誇獎了忍不住想要轉圈圈,埋在沈酒胸口亂竄,“嘻嘻,好開心,又可以和主人並肩作戰了。”
沈酒捂住胸口:“別亂動。”
琦琦立即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口袋裏,嘿嘿,話說主人的胸膛好溫暖呢。
前方,那名年輕幹事迎面而來,問也不多問,直接舉起手中的儀器,讓沈酒把眼鏡摘下來。
她遵照對方的要求把眼鏡摘下來,對方很快對着她的虹膜來回掃描了一遍,直到機器發出一聲“通過”的提示音,顯示綠色的亮光。
幹事隨口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都被沈酒不露痕迹地應付過去。
“可以走了。”
“謝謝。”
沈酒重新戴上眼鏡,耷拉着肩,畏畏縮縮地朝對方點頭道謝,起步離開。
正在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藍色制服男人。
他的眼神很鋒利,隨時像一把劍,向視野中的獵物橫掃過去。
從對方的步伐上來判斷一看就是個厲害角色,至少曾做過星際戰士。
沈酒低頭扶扶眼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對方身邊擦肩而過,不由得感受到了一波強烈的氣息。
“長官!”
“怎麼樣,發現可疑人物沒有?”男人的聲音低沉雄厚。
沈酒故意放慢腳步,便於偷聽身後他們的對話。
這時,從不遠處跑過來一個幹事,神色慌張,撞到了沈酒,將她的眼鏡撞落在地。
這名幹事一腳下去正好踩在眼鏡上,把鏡片踩碎了,沒有任何歉意地急匆匆一跑而過,連句道歉也沒有。
“安德烈督察,我有事報告!”
“說。”
“在爆炸的飛行器上找到了可疑的爆炸痕迹,屬於違禁武器星元微粒導致的創口,督查大人,這起爆炸很可能與恐怖組織有關。”
安德烈沉思片刻,問道:“此事尚需做嚴密調查,暫時把那些碎片帶回局裏,讓武器專家做鑒定。若是有人問起,絕不可以主動提起’恐怖主義’這個詞,在事件未定性之前,必須慎重使用這個引起平民恐慌的詞。”
“是,長官。”
安德烈的臉色凝重下來,目光向周圍掃過去,發現了蹲在前面幾米遠之外的女人。
只見對方默默地撿起地上碎成幾片的眼鏡,沒說什麼就準備離開。
那名魯莽的幹事受到了來自長官責備的目光,愧疚地低下頭去。
安德烈邁開腳步,叫住了沈酒,“女士,請等一下。”
沈酒嘴角一僵,深吸一口氣。
她緩慢地回過頭去,將自己表現出怯懦的樣子,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講話也磕磕巴巴,擔心受怕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安德烈的腳步停在了一米開外,這張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面前這個人的氣質與自己想像中的那人完全有着天壤之別。
對方的眼睛被垂下來的劉海遮住了一部分,並不是黑色的瞳色,而是普通發黃的褐色,沒有一絲神采與亮光。
幾乎就是那種飽受生活折磨的人,才會露出的麻木不仁的眼神。
還有她的臉型,過於瘦削,長期營養不良的人才會造成這種不健康的膚色。
安德烈的腦海中浮現出“消沉”這個詞,那個女人就算是身中數槍,也絕不會讓自己出現任何消沉的生存意志。
她是那種臨死之前都會露出驕傲笑容的人。
安德烈被自己之前一閃而過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他看見面前的女人低頭不敢看他,卑微懦弱的樣子更令他感到心煩意亂。
他掏出幾枚索金給對方,“這些錢希望能夠賠你一副新眼鏡,就當做是我手下魯莽行事的賠償。”
他彬彬有禮,措辭優雅,絲毫沒有上星區人那種高高在上,對地城區人一貫的鄙夷姿態。
實在是……奇葩。
沈酒裝作十分感激地接過對方的索金,目送對方已經轉身離開,於是也沒再逗留,加快腳步走出了11區。
腦子裏,傳出琦琦的聲音——
“主人,沒有在聯邦收容局裏找到傑克的檔案。他的基因未做登記,所以我也沒有辦法找到他了。”
琦琦沒有辦好主人的第一件差事,因而心情低落。
沈酒安慰它:“沒關係。那就再找找科里·瑞那個科學混蛋的下落。愛迪萊德也在找他,我要在他之前把這個混蛋偷走的基因樣本要回來。”
只要科里·瑞出現在任何一個聯網的攝像頭裏,就可以找到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