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見黃河路
黃河路！
葉平安沒想到，自己來到這裏，第一次去黃河路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伴隨着街道兩邊景象的轉換，葉平安很快就被阿亮帶到了黃河路。
看着滿街掛着五顏六色華麗的燈牌，讓葉平安恍若之間，看到了老式港片里的景象。
見到這樣熱鬧卻又陌生的黃河路，這種真實感，讓葉平安的心靈又受到了一次暴擊。
這和他印象里的黃河路大不相同，和其他所有的地方都完全不一樣，就像是一個獨立的時空，存在於1987年的上海。
阿亮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小眼睛的香煙攤，把車子停了下來。
戴着一頂老式棉帽，一身粗布打扮的小眼睛，正雙手插在袖子籠里。
他從小窗子裏探出個腦袋，眼睛滴溜轉着，看着外面的人來人往。
他見着阿亮，就縮回來腦袋，從小賣部里走了出來，笑着招呼道：
“阿亮，新年好啊！
儂今朝是來送貨的伐！”
阿亮笑嘻嘻的和他拜着年。
“小眼睛阿哥，
我今朝是來關照儂生意額！
拿一條大前門，
明天我要派用場的。”
“哎呦，阿亮，不得了！
過了個年，
儂發財了啊！”
小眼睛是個腦子活絡的，趕忙轉身從貨架上拿了一條大前門，放在窗口的鐵盤子裏。
“八塊！”
收了錢，小眼睛好笑的猜着。
“儂又不抽香煙額，
這是買給十六鋪那幫老頭子的伐！”
阿亮笑着對他豎了個大拇指。
“小眼睛阿哥，
儂腦子轉得快的！
難怪黃河路上，
儂的生意，做得最長久。”
小眼睛得意的朝他挑了挑眉。
“阿拉這個是小本生意，
當然比不得那些開飯店的老闆娘了！”
他忽然發現，和阿亮一起來的這個青年人，正看着對面的那些飯店，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好奇。
小眼睛忍不住伸着脖子，對阿亮悄悄問道：
“儂這位朋友是什麼人！
看上去是個生面孔，
以前在黃河路上沒見過他。”
阿亮笑着和他介紹。
“他是我兄弟，葉平安。
以後和我一起搭夥，
在固牯嶺路擺攤頭。”
小眼睛聽完，又瞧了葉平安兩眼，臉上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和阿亮半開玩笑道：
“儂這個朋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不像是吃這碗飯的人。
我覺得，
他的生意是做不長久的。”
葉平安聞言回過神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了。
他有些好笑的回過頭，看了小眼睛一眼和他打了個招呼。
“小眼睛阿哥，我叫葉平安！
以後在黃河路上，
還要儂多多關照。”
阿亮今天也算，帶着葉平安來拜了個碼頭。
雖然他也不確定，平安以後會不會在牯嶺路討生活。
但是該認識的人，他還是應該介紹給他認識的。
小眼睛把眼睛一眯，衝著葉平安客氣的笑了笑，大方的表態。
“這還不是一句話！
在黃河路上，
儂要是有啥不懂的，
就直接來問我。”
葉平安知道，小眼睛就是這條路上的包打聽。
只是想要問他探聽消息的話，價錢可是不便宜的。
站在現在的黃河路上，葉平安覺得自己就個是局外人，只是看看就夠了。
就像是來網紅打卡點打卡，來過一次就夠了。
正當他準備提議，讓阿亮回去的時候。
就看見一個身材矮胖的婦女，一隻手狠狠的揪着一個膚白瘦高的男人的耳朵，直接把他拉矮了一大截。
她的另一隻手也沒有閑着，掄着大耳光毫不留情的朝男人臉上打，瞬間男人臉就腫的像豬頭了。
她不依不饒的像個大喇叭一樣，哇啦哇啦的罵著，從大歡喜酒家走了出來。
女人穿着打扮就像是暴發戶一樣，大金鏈子，玉鑲金的大方戒指，還有那造型誇張的耳環。
全身叮叮噹噹掛滿了各種首飾，這一身的珠光寶氣，襯着女人就像是一棵聖誕樹一樣，給人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
那個被打的男人，倒是穿着一身合體的西裝，看着就價值不菲。
細皮嫩肉的他被女人給揪着耳朵，扇着耳光，卻窩囊的不敢反手，只能嘴巴里不甘示弱的大聲叫道：
“阿霞，儂又發啥瘋？
我不過是和她講了兩句話，
儂發啥神經！
快放手！
我額耳朵要掉下來啊！”
女人聽見他的話，越發的火冒三丈，絲毫不給他留情面，當著眾人的面，對他破口大罵道：
“王海洋，滾儂的蛋！
儂只癟三，
一天到夜像個騷公雞一樣的，
到處和這幫野女人花叉叉！
儂肚子裏有幾根腸子，
老娘會不曉得！
下次再給我看到，
儂和她不二不三，
當心我叫儂雞飛蛋打！
哼！
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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儂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儂…”
王海洋完全落於下風，只能嘴裏嘟囔着，尷尬的用手捂着臉，不想人看見他的這個狼狽樣。
霞姐越罵越大聲，引得街上的人們都朝這裏來看熱鬧。
現在的黃河路，雖然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卻已經是人頭攢動。
擠在大歡喜飯店門口，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快把大門都堵上了。
葉平安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正是大名鼎鼎的霞姐和王海洋嗎？
沒想到，他來黃河路，吃到的第一個瓜，竟然是他們夫妻兩個的。
小眼睛也是看得格外起勁，從櫃枱里拿了一包瓜子出來，大方的倒給了阿亮和葉平安一些。
他興緻滿滿的靠在門框上，邊嗑着瓜子，邊和他們聊着八卦。
“喏，這個霞姐就是黃河路上有名的雌老虎。
她的老公王海洋，
講穿了，就是伊養額小白臉，
靠着她吃軟飯的。
要不是霞姐看上了他的這張面孔，
哪能會容忍他這麼多年。
不過話說回來，
王海洋也是有本事的，
要不然哪能花得到霞姐，
讓介只雌老虎心甘情願地替他還賭債。
所以說黃河路上的老闆娘，
都不是普通女人
個個都是三頭六臂，
儂不好小看她們的。”
阿亮向來是個喜歡看熱鬧的，看着霞姐夫妻倆扭打在一起，激動得連手裏的瓜子都忘記吃了。
他對着小眼睛感嘆道：
“小眼睛阿哥，這不要太刺激哦！
還是儂舒服，
天天在這裏，
比看電影還要過癮。”
小眼睛笑了起來，對着他們仔細的叮囑道：
“你們要記牢，
在黃河路上，
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霞姐了。
她是不能吃半點虧，
有仇必報，
辣手得很！”
阿亮聽了猛點頭。
“我曉得，
這個女人脾氣壞透壞透！
我之前每次來送海鮮，
她都要挑挑揀揀，
一不滿意，她都要拉開喉嚨罵山門的。
我看了她要怕的！”
眼見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霞姐終於鬆開了王海洋，衝著看戲的人扯着喉嚨吼道：
“看看看！有啥好看！
兩婆佬打相打，
你們沒看過啊！
要吃飯的進來，
不吃就跑開，
不要堵了我的大門口！”
王海洋這時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夠鑽進去。
他只覺得耳朵和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他不敢說話，只好滿眼憤恨的瞪着霞姐，發泄心中的怒氣。
這個雌老虎還真是下得了手！
他剛剛不過，就跟一個小妹開了幾句玩笑，摸摸小手。
不小心被她瞧見了，就這樣又打又罵的。
要不是看着她能養自己的份上，王海洋老早就和她翻檯子離婚了。
誰願意在成了精的煤氣罐旁邊，受這份窩囊氣。
霞姐的這副潑辣模樣，自然是把看戲的人都趕走了。
她回過頭對着王海洋怒斥道：
“儂只草包司令，
還木篤篤站在這裏做啥！
還不快進去幫忙，
馬上就要到飯了！”
王海洋自然是窩囊到連屁都不敢放，低着頭，邁着長腿，就快步走進去了。
霞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一臉霸氣的朝大街上掃視了一圈。
見一切正常，她也轉身回了大歡喜。
葉平安這時在心裏感嘆着，霞姐的戰鬥力真是爆表。
以後遇着她，是真的不能正面剛。
他此時有一種預感，自己早晚也會來到黃河路的舞台上。
至於唱的是哪一出，現在還不太好說。
眼見着沒戲可看了，阿亮便把手裏的瓜子放進口袋，打算和小眼睛告別。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電視機的事情，便停了下來。
趁着眼下沒人，他就壓低聲音和小眼睛打聽起來。
“小眼睛阿哥，我問儂一樁事。
儂曉得二手進口電視機的銷售，
需要啥門路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