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真元

神信心中慘然，倒不是怕死，只是覺得自己學藝不精，辱沒師門，給玄令門千年盛譽造成巨大傷害，縱然是以身殉職，九泉之下也難以交待。

那些知道真相的，明白並非神信無能，而是吳盛太強，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神信連一個三流門派的掌門都鬥不過，玄令門看來也是徒有其表。

神宇雖然玄令已經灌注真力，可是想不到吳盛竟然會發齣子母鶴來，一時也是救援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師弟遭受重創，無能為力。

然而就連神信也沒有想到，吳盛狂笑中，突然全身筋脈爆裂，七竅噴血。

吳盛悶哼幾聲，倒在血泊中。

那些小黑鶴立刻化解於無形。

此驟發變故，把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原來這《天煞心法》，端是精妙，能夠靈敏的感覺到使用者的氣息，受外界影響極小，因而威力巨大，速度極快，銜接極其緊湊。也因為此，使用者一旦失去真元，所發招數立馬也喪失作用，連鎖反應極快。

神信頓感四周壓力消失，渾身說不出的輕鬆。

就在神信輕鬆之際，想不到他的四周爆出無數氣囊，頓時把他炸得渾身打擺子一般。

神宇大恐：“師弟，小心！”

可嘆已是晚了，神信被那驟然爆出的氣囊給炸得渾身鮮血淋漓，當時也是慘叫着，栽倒在地。空中那烈火玄令，失去真元，岌岌墜到地上，斜插在泥土裏。

原來這《天煞心法》，正是狠毒無比，雖然使用者真元失去，那黑鶴立刻感應而消失，但是空間存在的能量卻是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的，只是消失了一個具體的形態，這些能量依然蟄伏在那裏，但是肉眼看不見了，那能量繼續沖向神信。

神信只用眼睛看到沒有了黑鶴，卻沒有想到能量還在空氣中。

等到那些能量觸及到神信的身體，立刻以氣囊的形式出現，釋放出來。這就好像把一串強力爆竹掛在人的身上燃放一樣，其殺傷力，也是極大的。

神信毀容了。

神宇看看吳盛，看看神信，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結局。

吳鳴和鳴香都向吳盛跑去。

神宇也回過神來，慌忙向神信跑去。

只有“四大鶴尊”，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向哪邊，如何去做，只是站在那裏，一個個都呆若木雞。

吳鳴看到父親的慘狀，不禁傷心欲絕，卻是強忍着沒有掉眼淚，喊着：“爹，爹，你沒事的，你沒事的。”

修仙一途上，半生不熟是最危險的境界，吳盛修鍊奇絕的《天煞心法》不過數月，身體並未磨礪到足夠堅固，因而在當時情況下，勉力發出超強真氣，終於自身無法承受，血管爆裂，筋脈盡斷，比廢了氣穴還要凄慘三分。

不過天煞氣消散之後，吳盛恢復了那個無極門掌門的虛懷若谷，心智越來越清醒，臉上的猙獰之狀也消散無形。他伸出沾血的手，摸着吳鳴，輕輕笑道：“鳴兒，不要怕，還……爹……爹……就這樣了。”

吳鳴似乎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爹，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鳴香凄然中，焦急地問：“盛，你……你……”

後面終於還是不知道如何說，鳴香只好不再說了。

吳盛看着鳴香，臉上浮現無限溫存，他拉了拉鳴香的小手，竟是那等俠骨柔腸。

鳴香一時再也剋制不住，梨花浴雨，啜泣起來。

那邊“四大鶴尊”終究還是向神信走去，畢竟玄令門是友情幫忙，卻遭此橫禍，於情於理，都應該上去安慰一番，否則也就沒有人味了。

「神鶴尊者」看着神信傷勢，有些歉疚，道：“神信仙長，你還好嗎？實在是對不住了，為我無極門的事情，竟然害了仙長健康。”

神信慘笑一下，勉強客氣說：“不……不關……你……你們什麼事，實在是我學藝不精，未能幫助你們，回去之後定當閉門反省思過。也幸好那修鍊《天煞心法》的狂徒自取其禍，要不然還真是很難對付，不知道還有多少聳人聽聞的故事要發生。現在好了，我……玄令門也算……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神鶴尊者」心中感動，果然是大家風範，都到這份上了，還是捨己為人的態度，一把抓住神信，感激萬分：“仙長真乃高風亮節，我輩痴長百歲，道德修為遠不及仙長。”

神宇攙扶神信，勉強起來。

「人鶴尊者」把神信所用玄令拾來，交給神信。

神信謝過，正要把玄令別回腰中。神宇卻是關切地說：“師弟，我幫你拿着，待會兒還要騰雲駕霧，玄令較沉，你怕是要受影響。”

神信點頭，心知事實如此，便把玄令暫交神宇。

莫看這玄令只有巴掌大小，插在腰上連隆起都沒有，然而重量卻是驚人，「人鶴尊者」當時拿起的時候，只覺得沉重非常，足有百斤。

神宇沖“四大鶴尊”抱拳，說：“各位仙友，我們也該走了，看那狂徒，渾身筋脈盡斷，血管破裂達百處，縱然神仙亦無濟於事了，恐怕也支撐不過今天。隨他去吧，多行不義必自斃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這《天煞心法》果然奇毒無比，先絕我魂，再絕眾魂。”

「神鶴尊者」看看吳盛，也是搖頭嘆息。

神信苦笑一下，說：“就此別過。”

神宇再拱手，卻看着“四大鶴尊”也是夠嗆，內傷不輕啊，稍微思索一陣，道：“各位仙友，你們在這無極門，數月內也是不好獃了，若是有什麼邪魔外道乘虛而入……再加上你們受傷頗重，無人照料，要是有什麼意外，可是不妙。不如隨我們到玄令門，請掌門用無上心法，為你們療傷一番，再用些靈丹妙藥，等到康復之後，再回來重振無極門，豈不是好？”

「神鶴尊者」深為感動，拉着神宇，道：“仙長實在考慮周到，只是多謝你們了，我們去了不大方便，勞煩你們玄令門太多。還是不敢去打擾了。”

神宇隨和的笑了一聲，說：“不要客氣，想昔年我們二派，本就交往甚密，有何顧慮的。各位仙友不必拘泥小結，大局為重。無極門振興，還要靠你們重整旗鼓啊。”

「神鶴尊者」便不再推辭，說：“如此，便感謝二位仙長了。”

「神鶴尊者」走過去，拉起吳鳴，說：“鳴兒，快隨我們去玄令門吧。過個數月，我們便回來。”

吳鳴心中突然有些惱怒，覺得門中這些老前輩，真是戰時冒進主義，敗時逃亡主義，既然生死要維護無極門，為何又要寄人籬下，跑到玄令門去？！

猛然間吳鳴覺得，還是自己的爹行為慷慨，儘管走錯了方向，但不失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氣概。縱然遇到玄令門這些縱橫天下，無人敢惹的高手，他的爹也是無所畏懼，喊對方二個一起上。這等英雄氣焰，放眼天下，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吳鳴越這樣想下來，越不喜歡“四大鶴尊”了，從前的好感蕩然無存，只覺得這些老頭子真的是沒有突破桎梏的激情，他們真的老了，所作所為，不過就是混吃等死，小富即安，得過且過，門派如此，他們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吳鳴卻是沒有認真想過，“四大鶴尊”也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否則也不至於被吳盛傷成那樣，還要繼續堅持下去，替天行道，清理門戶。若是他們稍微軟弱一些，看吳盛勢大，不可力敵，就當什麼也沒有看到，那麼也不至於演變到如此兩敗俱傷的局面。

因而吳鳴實在不應該小覷自己門中的這些前輩，只不過“四大尊者”，考慮的太過世俗了些，前去玄令門療養一番再回來，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只是，此舉雖然明智，卻是沒有了人格魅力上的鋒芒，他們真的是老了，考慮問題太謹慎，太渴望安定和完美。

世間的事情，大體便是如此，想要安定，便要寄人籬下，看人眼色，想要唯我獨尊，便註定了動蕩，坎坷不平。

吳鳴心中一口子怨氣，憤然甩開「神鶴尊者」的手，說：“我不去，要去你去，我就在這裏，這裏才是我的家。”

「神鶴尊者」想不到平日裏一向乖巧聽話，討人喜歡的吳鳴，竟然會如此行動和語言，感覺被鎚子重擊了一下，老臉一紅，一時沒有了聲息。

吳盛艱難中，看看吳鳴，看看「神鶴尊者」，心中隱痛，說：“師伯，不管如何，我還是無極門的掌門。既然我命該如此，還有一些事情也必須交代一下，現在，我就交出掌門信物。”

說著，吳盛從懷裏掏出掌門信物，一隻栩栩如生、振翅欲飛的金鶴。

「神鶴尊者」緩緩接過，好一會兒，才嘆息一聲，說：“我無極門今日也算重生一次了，門中弟子都趁機走掉，我們也是鬍子一大把的人，還做得了多少事情？這掌門信物，自然該傳給鳴兒。鳴兒，你拿着，日後無極門的振興，就靠你一個人了。”

「神鶴尊者」把掌門信物，交給吳鳴。

吳鳴憤然把掌門信物投擲到地上，越想越氣，道；“我不要！”

吳盛看在眼裏，心上頓如被重拳打過，當即怒道：“鳴兒，你莫非要欺師滅祖不成，掌門信物，豈容你玷污！還不快撿來。”

吳鳴只好去把掌門信物撿來。

無極門恢復了往日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