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棲身之所（其十五）
讀完了信，沈七葉面露難色，他有些搞不太懂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也就是說大叔其實是自己人？
過去陸時花之所以能被炎十二月劫走，其實是路燕在背後一手促成的結果？
而他之所以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冷漠，也是為了從路家保護她？
但不對啊，倘若真的如此，他現在又在幹什麼？
難道說路燕已經在歲月的蹉跎下忘記了過去的決心，被路家的利益糾葛同化成了另一片黑暗？
所謂屠龍的勇士終成惡龍？
凝視深淵必將被深淵凝視？
如若不然，他又為什麼哪怕要讓陸時花退學也要把她帶走呢？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只會對陸時花造成傷害嗎？
沈七葉的大腦有些過載，目前他所知的信息構不成一條完整邏輯。
他閉上眼揉了揉眉心，炎十二月對於過往的說法，陸時花對路燕如避蠍虎般的恐懼，以及眼下突如其來的的真相都令他有些迷茫。
沒來由的，他突然想起了過去葉媓曾經帶自己也去過那個山莊。
沈七葉沉默片刻，垂眸問道：“阿葉全都知道？”
白筱點點頭，嘆了口氣。
“你也看到了，信是寄給兩個人的。”
她頓了頓，看着不遠處面無表情的路燕。
“阿葉就是當年你父親做的保險栓，如果炎十二月沒能把陸時花帶走，那阿葉就會下場把她帶走。”
沈七葉抬頭望天，眼中若有所思。
“真不愧是阿葉。”
他笑笑，在沈七葉的腦海中，一切都慢慢被聯繫在了一起。
為什麼當初病弱到門都不願意出的阿葉會心血來潮帶自己去那個山莊？
又為什麼當初宴會上的她，會突然離席消失帶着炎十二月去往後花園？
答案很簡單，她去引導了炎十二月，只為了能讓炎十二月見到陸時花。
而路家直接了當的選擇當場將陸時花交給炎家帶走，連句反駁都沒有。
這也只是因為路燕就是那場宴會的發起人，除他以外的其他族老不在現場，沒辦法阻攔，也不可能阻攔，因為炎主也在那裏。
而被選做聯姻對象的那個姓蘇的官員，也在之後被葉家和炎家聯合查辦，他的女兒，那個神出鬼沒的女管家則成為了炎家的人，她向炎主效忠，向陸時花贖罪。
再深思一層，這封信其實也是博弈，是路燕下的賭注。
他在家中已無話語權，若想要重新掌事唯有向外求取幫助，而能幫到他的家族唯有三個。
炎家，葉家，白家。
為何他未曾向白家求援？答案很簡單。
軍商決不能勾結在一起，這是底線，否則炎家便不會坐視不理，甚至會站在路燕的對立面。
故而白家最初就不可能幫助他，他也不可能去向白天求援。
而為何他將此信同時寄給了炎家和葉家？
制衡之道。
炎家作為炎國唯一正統，哪怕到了現在，只要炎主有那個意思，登高一呼，整個炎國便會回應他的想法，所以若要成事，炎家的存在必不可少，這是大義，是君臣身份的壓制。
唯有炎家才能壓住路家那些人的嘴。
而寄給葉家的行為看似多此一舉，實則是為了保險。
在信中，路燕提及了葉姐...想必那就是自己的母親吧，此舉是為了讓葉家念及舊情，做個保險。
畢竟路燕也不清楚炎家是否會幫助他，若是計劃失敗，亦或是炎家人沒有前來宴會，那至少葉家能夠出手帶走自己的女兒。
然而，那終究會逼迫女兒在家族間站隊，兩家家世不分上下，或許最終葉家也無法保下自己的女兒，但即便如此，哪怕能夠留下一線機會，路燕也依舊做出了選擇。
或許在那之後他也付出了些代價，割讓了些利益，但這不是沈七葉想問的事情，他也不關心這些大人之間的事。
陸時花雖然即將過十八歲的生日，但她終究是個高二的學生，換句話說，距離路家跟炎家的契約結束應該還有些時間。
沈七葉皺眉，他想了想，回頭看了眼倚靠在車門上發獃的路燕。
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迹，就好像一個二十多歲的陰鬱帥哥，然而時間終究還是送給了他一份饋贈。
他的那雙眼，就好似看盡了一切黑暗，最終沉澱出來的淡玄色。
路燕似是發現了他的視線，便沖沈七葉淡淡地笑笑：
“小子，想明白了？”
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沈七葉不禁嘴角一抽，他嘆了口氣：
“大叔，我該想明白什麼，一點提示都沒有，難不成讓我亂猜？”
路燕若有所思，他把煙頭對準沈七葉手裏的信輕輕點了兩下，隨口道：
“嗯...是啊，那你就想想，我為什麼來，又為什麼能來吧。”
白筱皺眉，她上前兩步正待說話，路燕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白家的女兒，我可以陪你們玩過家家，但前提是遵守我的規則，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能聽懂我的話，別做無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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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垂眸，隨後點點頭，她對着沈七葉輕聲道：“葉子，路叔叔說得對，這件事不該由我插手，你是該仔細想想的。”
沈七葉抬頭望天，一行大雁從火燒雲間穿過飛向遠方，他撓撓頭，一臉無奈地再度嘆了口氣。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一開始抱着滿腔熱血跟着十二月準備跟路燕爆了，結果一封信就把對方的立場扭轉，炎十二月走了不說，還讓路燕從加害者變成了受害者，本來明朗的局面瞬間變得撲朔迷離。
而現在這個所謂的受害者又不肯放人...還整出了什麼勞什子考驗...
問題是全謎語人啊，這讓誰想明白啊...
我又不是什麼名偵探，身體裏沒有小學生的靈魂，手裏也沒有三色令牌可以穿透敵方兵線，更不會什麼巴頓術這種外國的格鬥術。
這沒頭沒尾兒的，誰能想明...
...
...
...
啊。
明白了。
沈七葉靈光一閃，他突然一拍腦殼，掏出打火機走到路燕身前，一臉嚴肅地看着他。
路燕漠然地跟他對視。
——
微風吹過。
——
“岳父...你好香...”
沈七葉一臉深情，說著，他將打火機湊到路燕嘴上叼着的煙旁，為他點着了香煙。
煙霧裊裊升起，校內運動場那邊震天的歡呼偶爾傳來。
...
路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