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武林大會(上)
清風起,竹海暗涌,一浪推一浪。
青葉落,碧湖漣漪,一圈攏一圈,層層盪向圍湖畔而建的朱紅木質水廊。
水廊曲折延伸,凌駕湖畔之上,猶如一條盤踞湖面的長龍,身披琉璃綠瓦,腳踩朱紅欄杆,廊中每隔百步便擺設一張花梨大理石台案,案上熱茶清香、糕點精緻,席間坐滿了興奮難掩的武林豪傑。
宮離雪一行三人站在西南方位,目光不約而同地瞥向在湖心騰空而架的三層八角竹塔,翠綠竹塔高高聳立,立在波光粼粼間,突兀到了極致。
“咦~是他們!”司馬翠茹傾身向前,左手把扶雕花欄杆,右手遙指鎏金匾額上並肩而站的袁邑和李墨。
宮長笙面色忽沉,一掌將她的手打下,視線驀地掃過宮離雪青筋凸現的手,沒好氣道:“閉嘴。”
司馬翠茹癟嘴,委屈地摸了摸被打疼的手,腳下又往宮離雪方向挪了挪,“我只是好奇他倆的身份嘛~”
“有什麼可好奇的,能把武林大會辦得奢華而不失雅緻的也只有富甲一方的俠商之家——袁家,你說他們是誰?”宮長笙不屑道。
“哦,原來他就是袁家少主。”司馬翠茹恍然大悟,緊接着又搖頭道:“不對啊,袁家少主不是還沒有成親嗎,怎麼這會連孩子都有了,難道是私生子?”
司馬翠茹畢竟是武林第一美人,關注她的人實不在少數。
許是聽到了她的疑惑,坐在花梨大理石台案旁的一佩劍少年兀自嗤笑,“袁邑自愛風流,在外有私生子不足為奇。”
“非也非也,袁家少主可是出了名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怎麼可能會有私生子?”一旁悠然喝茶的中年俠士忽而插嘴,話中語氣好似對袁邑瞭若指掌。
只是他的話很快就遭到身邊之人的反駁,“笑話,剛才我入園之時,分明見到袁邑對這婦人和孩子呵護有加,還親耳聽到那孩子喚二人‘爹爹、娘親’,難道還有假不成?”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站出來作證,“對對對,我也聽到了~”
“況且,袁邑是何心性,怎容得不相干之人與自己並肩?”佩劍少年趁勢追擊,頗有咄咄逼人之勢。
中年俠士捏了捏青花瓷茶盞,一時窘迫難當,口不擇起來,“先有風清樓的落梨,再有找上門來的未婚妻,他都一一捨棄,你何以見得他就會娶了樓上那婦人?”
聽到眾人非議,宮離雪俊眉微皺,臉色愈不好。
“師兄,切莫動氣。”察覺到他的異常,宮長笙一把撥開插在二人中間的司馬翠茹,伸手便要將金針打入宮離雪的胸膛,只是半途便被虛弱喘氣地宮離雪擋開,“長笙無需為我費心。”
宮長笙臉色一白,眼眶已微微泛紅,聲音里明顯帶着哭腔,“師兄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把她給趕走了?”
被扒開的司馬翠茹正欲怒,忽聽得長笙一席沒頭沒尾的話,頓時也急了,湊上前來,連忙追問,“長笙,你說的她是誰?陵哥哥是不是就因為她才對我不理不睬的?”
宮長笙沒有吭聲,只是緊緊咬着白的嘴唇,注視着撇開臉的宮離雪。
司馬翠茹一肚子怒火無從泄,轉身一鞭子便擊碎了台案上的茶壺,引得眾人一陣騷動。
“司馬姑娘這是做什麼?”被茶水濺了一身的佩劍少年又驚又怒。
司馬翠茹冷哼,又是一鞭子甩下,“誰要你自作多在背後非議他人!”
被揭了心思的佩劍少年臉紅耳赤,一張利嘴掀了半天是半個字也沒敢反駁,硬生生接下了她這一鞭。
就在氣氛一度僵硬之際,湖畔上突然駛出無數塊竹排,徑直往湖心竹樓劃去,猶如一個巨型八卦陣,迅速收攏,場面甚是壯觀。
李墨雙手扶着青竹欄杆與抱着諾諾的袁邑並肩立在樓頂,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眉梢一揚,斜眼瞥向神冷傲的袁邑,“決鬥場?”
袁邑冷麵頷,遂伸手將綁在牌匾上的血紅綢緞一揚。
紅綢悠然飄落,湖面勢成八卦陣的竹排立時變換隊形。
眾人唏噓,紛紛圍觀,只見“武林大會”四個大字轉瞬即逝。
竹排合併,在蒼茫湖心形成一縷平地,無數綠緞自撐筏的綠衣人手裏拋出,猶如天羅地網。
人影攢動間,綠網鋪陳,一方偌大的決鬥場就此顯現。
李墨瞪大了眼,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對身旁之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只是策劃了這一切的袁邑卻不以為然,玉手一揮間,所有佈局在決鬥場四方的綠衣人們皆施展輕功,朝湖畔水廊飛身而去。
一時間,驚艷全場。
“看,莫盟主來了!”蜿蜒水廊中不知是誰突然出一聲驚呼。
話音剛落,一年近不惑的墨衣俠士,手持青光劍,自竹塔一躍而下。
黑靴踏筏,竹台邊緣卻絲毫不見漣漪,若不是擁有絕妙輕功之人,斷然做不到身輕如燕。
“莫輕揚在此恭迎眾位武林豪傑!”莫輕揚仗劍抱拳,以內力將宏厚的聲音傳開。
聞聲者皆默契抱拳回禮,顯然十分敬重這位武林盟主。
“他也姓莫?”李墨皺眉低吟,猛地想起了絕煞門門主莫奕遠,他們一個武林盟主一個絕煞門門主,難道有什麼關係不成?
“他是我親舅舅,我娘叫莫紫央。”
“啊?”李墨訝異偏頭,只見他烏黑深邃的眼眸里神色略帶悲戚,怕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
李墨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根本不敢再去觸及讓她倍覺壓抑的悲戚,只一味支支吾吾道:“那個,那個,那個……”
“袁哥哥別傷心,你還有諾諾和姐姐。”
聽到諾諾的話,李墨白眼一翻,伸手撅了一把諾諾的屁股,不滿道:“小胖子,你這是在嫌棄我嗎~”
諾諾吃疼,直往袁邑脖子上竄,“姐姐不僅嘴笨,而且人也笨,諾諾是在幫姐姐啊~”
“呀哈,小胖子我看你是翅膀長硬了啊!”李墨嘴上不饒,心裏卻恨不得諾諾橫插一腳,也好調劑這尷尬的氣氛,於是繼續佯裝,拿腔作勢便要打他。
見狀,袁邑不由淺笑出聲,撲過來的李墨倏然頓住。
這一笑好似春回大地,一眼便暖進心窩。
“卿卿,你臉紅了。”袁邑斂笑,溫柔注視眼前之人,空了十二年的心好像長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