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杜蘭英

到了後山外圍一些的地方，楚清鳶就把那隻公豬放了出來。

特地解了藥效讓它清醒過來。

她手裏拿着一把匕首，和它搏鬥。

她特意收着力氣，只用自身的招數。

自來都有野豬賽虎的說法，更何況，這還是一頭正當年的公豬！

這也算是積累經驗了。

她也很是費了一番功夫，自己造的也有點兒狼狽，要不是閃的快，差點兒讓它的獠牙頂了！

不過它更慘！

身上不少刀傷，大牙斷了一個，脖子上血流如注。

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起不來了。

楚清鳶也在不遠處靠樹就地坐下，緩着呼吸。

還是得多戰鬥，形成肌肉反射才行。

“阿鳶！你怎麼樣！”

剛剛楚清鳶就察覺到有人在靠近，這也是她選擇這裏的原因之一。

大家打柴一般都從這裏走，路況不錯，但她以為至少會來個男的。

沒想到。

是杜家的姑娘。

那就沒事兒了。

“沒事兒，我沒事兒。”

楚清鳶坐着也沒動，只是沖她擺擺手，：“蘭英，你能去大隊部找人過來嗎？多叫幾個，大家一起把野豬帶回去。”

“阿鳶，你哪兒受傷了？”

杜蘭英卻沒走，她繞過野豬可能會有的攻擊範圍，着急的蹲在楚清鳶的身邊。

看她身上不少的鮮血，她急得臉都白了，卻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楚清鳶一笑：“沒事兒，不用擔心，這都不是我的血。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

看着眼前少女焦急關切的眼神，間隔許多年沒見的陌生感，正在悄然退散。

她叫杜蘭英，屬於是她第一個玩兒的好的小夥伴了。

她長得極其端正，濃眉大眼眼神清澈堅定。

個子和她差不多，身形卻比她要強健一些。

穿着利落的薄襖，手掌微寬，帶着常年幹活留下的繭子。

這姑娘家世複雜。

她姥姥是早些年間逃難過來的北地女子，性格豪爽潑辣。

本來是要繼續向南走，她說她有個姐，在南方海島定居，她要去投奔她。

哪知道。

動亂年間，哪是一個年輕女子夥同幾個路人就能孤身硬闖的！

只一腔孤勇，卻沒什麼武力值，能好好的走到這兒，他們已經是極其的不容易了。

但就是她再掩蓋自己再機警。

遺憾的是，她還是讓人給欺負了。

據說還是好幾個人，太黑了，她也沒看清是誰？

當時的世道，她就是看清了，多半也沒有地方找去。

而且她的那些同路的也都不見了，就連一路上和她互相扶持的嫂子，都沒了蹤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賣了？

當時她就想着一定要接着向前走，都走到這兒了，不能前功盡棄！

可是不幸再次光顧了她。

她懷孕了！

而且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孩子已經三個多月了，她也沒錢還不認識旁人，就連打掉都做不到！

就在即將絕望的時候，讓她遇到了杜家阿公。

那時候阿公的妻子過世不到一年，孩子也才不到一歲，他上面也沒個親人也沒人能總幫他。

平時又當爹又當媽，他正好需要個人搭把手。

當時他是見她一個流浪的女子，眼神卻極其的堅韌，說話也伶俐乾脆。

溝通了一番之後，兩人暫時達成了一致，杜家阿公給她提供一個住的地方，供她吃的。

她給杜家看孩子，做飯，收拾一下家裏。

順理成章的，本就是兩個都不錯的人，就這樣慢慢的成了一家。

壞就壞在她那個父不詳的閨女！

她生的晚，並沒有看到那時據說風靡好多兒郎豪擲千金只為博美人一笑的場景。

只能是在大家的講述當中，窺得一二。

據說這個名叫杜鵑的女子長得並不是數一數二的漂亮，但是。

她會打扮，會唱歌，敢說，膽大，笑得還好看。

據說那時她走在哪裏，都有人前仆後繼的圍着她，哄着她，給她買東西。

而她在將將成年的時候，消失了幾個月，回來就大着肚子要生了，任由家人怎麼打罵她都沒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

當時杜家阿婆覺得天都要塌了！

那個時候未婚先孕可是要上報公社，遊行，接受教育的。

到時候，必然是大人孩子都夠嗆！

到底是自小長在寨子裏面的孩子，大家雖然怪她影響了寨子的名聲，卻也沒想讓她死。

在當時的寨老以及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的指引下，杜家搬離了寨子裏面。

在寨子的另一側，像她家一樣重新起了房子。

當然，這是後面的事情。

當時的情況是，杜鵑和她爸媽一起搬到了山上臨時搭建的兩個茅草屋裏。

杜家阿公當時還有一個表叔在世，把他先前的那個姑娘接到了自己家裏生活一段時間。

那時候那個姑娘其實已經議親，好在找的就是寨子裏面別家的兒郎，倒也沒有因為她這個沒有血緣的妹妹影響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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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在杜家阿婆那裏過不去！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女兒居然是這樣一個輕浮不自愛的樣子！

她也不能忍受因為她們讓杜家成為大夥茶餘飯後的談資！

就因為女兒的這個性子，從小到大她都已經打了她無數次，

她就是不改！

這一回。

她把杜家阿公支到鎮上去買一些必要的東西，回到茅屋她就做了半鍋湯。

來到這裏也有些年了，山裏的山珍她采了不少，同樣，毒物她也認識！

當時她是想着和這個已經廢了的閨女一起死的。

可就在這個當口，

孩子，

要生了！

也是杜蘭英命大。

其實那會杜家阿婆已經存了死志，她想着，生就生吧，到時候她就說是她們難產，一屍兩命。

說出去還合理。

就是她還得再等一下，她也不能什麼都指着老頭子，她得先把她們娘倆安排一下。

可是，看到那手舞足蹈，哇哇大哭的小姑娘。

她是怎麼都下不去手把她捂死。

而當時杜鵑因為喝了幾口她端來的湯，身下大出血，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杜家阿婆牙一咬，算了！

沒想到。

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攪動風雲的女子，命也大。

杜鵑自己躺在一旁的屋子裏面沒人管，她最後居然也沒死！

當天晚上她就失蹤了。

杜家沒找。

她也沒回來。

杜蘭英今年已經十七歲了，這十多年來她也毫無音訊，也不知道生死。

其實杜蘭英小的時候一直叫杜若。

是她阿爺親自給取的名字。

她小的時候身體並不怎麼好，杜若卻壯實的和個小牛犢子似的。

這是杜家阿婆說的。

那時她倆都挺孤單，沒人願意帶她們上山，也沒人願意和她們玩兒。

杜若是因為家裏的原因。

她。

他們認為她太脆！

他們一個個的每天瘋跑跟個泥猴子似的，摘個果子，撿個柴火，看護弟妹，撿撿莊稼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可她呢。

精雕細琢的長相，玉白細膩的小臉，墨黑華順的頭髮，穿着柔軟乾淨的衣服，就連手指甲，都是精緻沒有一點兒瑕疵的。

用他們的話來說，這苗家阿妹乾淨漂亮的就不像個真人！

用現在的話說，他們之間，隔着次元壁。

而且她家有大官，有地位，還有醫術那麼厲害的阿爺。

他們都怕惹哭她，回家竹板燉肉！

可他們又都很喜歡她，願意遠遠的看她，或者給她送點兒野果或者送上一束花。

她要是對着哪個孩子笑一笑，說說話，或者給他們幾塊糖，他們都能吹上好幾天！

都是到了後來，大家都上學的年紀。

大家這才知道。

什麼端坐雲端的清冷小仙女。

他們被騙啦！

就她！

文能把把考第一，武能打得過野狼！

這是他們放學的時候親眼見到的！

她還救了她們大家！

從那！

這就是他們大姐！

這就是他們老大！

泛是聽到家裏阿婆、阿媽、阿嬸蛐蛐，看苗家阿妹長得這樣好，學習這樣厲害，還有身份，以後怎樣怎怎樣……

他們就會大喊，我不配！

然後列舉出自己一二三四五六的各種平凡不足之處，再看人家孩子……

好吧。

確實，了！

而杜蘭英改了名字還是在她剛知道自己阿媽是個這樣子的人的那時候，她說自己不想長成一個柔弱需要依賴別人的女子。

她想當雄鷹！

就這樣，其實楚清鳶和杜蘭英以及寨子裏面的不少阿哥阿妹，都是一起玩兒到大的發小。

“阿鳶，你要把這頭豬送給寨子裏嗎？

你要是不想？

我有辦法。”

她蹲在楚清鳶身側，說話的聲音不大，眼神澄澈期待的等着阿鳶的回答。

同時心裏估量着，怎麼下刀把這隻豬卸了，自己幾趟才能把它們都背到城裏，找誰，才能幫阿鳶賣上一個好價錢。

她不能讓阿鳶吃虧。

可以說。

從小到大，她唯一感受到的溫度就是在阿鳶身邊。

小的時候阿婆很不待見她，她知道阿婆其實是疼她的，給她吃，給她穿，讓她上學，她生病的時候，她還看到過阿婆偷偷的哭……

可是阿婆對她很嚴厲。

特別嚴厲！

對她基本上沒有什麼好臉色，動不動就打她，讓她罰站，反思。

不讓她和別家的孩子玩兒，女孩子還好一點，自己要是哪天和哪個男孩子走得近一點……

有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連阿公有時都會心疼她，但阿婆不會。

還是她長大一些的後來……

可以說在她這前十幾年的人生當中，所有的快樂平等都是來自阿鳶。

她不嫌棄她，從來都不。

她會給她好吃的糖果，會引導夥伴們接納她，還教她練武，識字，教她打獵！

可以說她現在靠自己的雙手能養活自己的本事都是阿鳶教的。

她和阿鳶玩兒阿婆還不反對，她挺高興，她更高興！

阿鳶懶。

不願意上樹摘果子，她去摘。

不願意寫作業，她來寫。

本來她還要給阿鳶洗衣裳做飯來着，可惜她家阿爺不讓。

對她來說阿鳶就是她最最最重要的妹妹。

這幾天要不是阿婆攔着，而且她也確實不好這個時候上門打擾。

她早就去找她了。

楚清鳶一聽就知道她的意思。

她這是以為自己沒有路子又帶不回去，才送人的。

心思一轉。

“蘭英，這頭就送給寨子裏，我有用。

不過……”

“怎麼的，怎麼的？”

杜蘭英眼睛亮晶晶的又湊近她一點兒，她就知道阿鳶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