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出師不利

一百零五 出師不利

“你說的事,為師要想一想,畢竟你與他人不同,修鍊之法也有異,或許突破口不在其內在其外。”佐老若有所思。

宗政禮司不甚明白:“師傅的意思是?”

佐老不耐煩地說:“師傅的意思就是讓你養好傷再說,我現在告訴你,豈不是害你。總之師傅自有計較,到時候就知道了。”

宗政禮司只能放棄追問,佐老篤定不說問也沒用,定身法也不是玩笑,心急如焚,卻紋絲不動,也是一種折磨。

緋絕顏睜開眼,寰宮熟悉的淡藍色月影紗簌簌地飄着,淡雅的沉香靜靜地燃着,還是她熟悉的樣子。侍女端上湯藥和桂花糖,緋絕顏嘴角微翹,父君還記得她吃藥怕苦,要就着糖。

法力虛耗還真不是鬧着玩的,以為休息一陣子就好,沒想到一趟竟然半月過去,周身乏力不可動,本以為可以立刻修鍊秘籍卻拖了這麼久。

一碗溫熱的葯喝下去,暖流催動經脈暢通似乎舒坦不少。

“區區一個無名之輩竟然也耗得你精疲力盡,是你荒廢修行還是巽天佐驅使你太過。若是你憊懶那是無法,若是那巽天佐過分對待我神鳳族大祭司,我身為神鳳族前族長定然要去理論一番。”冠燚慢悠悠地走進來,看着自己女兒面色依舊無華,忍不住說道。

“多謝父君關心,女兒既沒有懈怠,佐老也沒有過分。只是……有些輕敵了,本以為可以在她進入虛無界之前解決,卻沒想到這般棘手。若不是……”緋絕顏想說若不是又宗政禮司從旁助戰,她恐怕吃地虧更大,卻想着還是不要對父君說的好。父君知曉她與宗政禮司的糾葛大致不會有什麼好果子給她吃。神鳳族貴為上古望族哪能容忍自家女兒與區區凡人牽扯不清,就算如今宗政禮司已列為神職終究是出身不明。父君是最好面子的,還是不提的好。

“若不是什麼?”冠燚追問。

“我是說若不是我剛剛恢復神格,法力不穩定可能情況會不一樣。”緋絕顏立刻轉移話題。

“我看未必,凡間有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終究背負着神鳳族,不可能不管不顧。可是對方是亡命之徒,沒有退路自然更難對付。就算你離開西域神府,可那裏畢竟是西域神府的管轄範圍,你孤身犯險,他們連援兵都沒派嗎?”冠燚問道。

緋絕顏小心措辭,說:“本來女兒就是自作主張,與那魔寇也有些夙怨,不銷此生不安。西域神府自然派了人來,只是本來之前受到重創,能派的援兵也不多,來了也未必管用。”

冠燚點頭:“這倒是,西域神府之前遇襲我也有所耳聞,再說那巽天佐自恃很高,可憐手下卻沒有多少強將拿得出手。蓮仲在他門下也算他的造化,還有一個當他替身的坐鎮徒弟,其餘的竟都不夠資格。也是太平盛世太久,都懈怠了。”

緋絕顏心裏暗自一笑,在父君眼裏竟然還有些認可宗政禮司。可是以父君的精明不可能全無知覺,趁着他還不明所以,最好加緊修鍊。

“父君何時賜我秘籍?女兒想儘快修鍊起來。”緋絕顏堅定地說。

冠燚目光定在緋絕顏身上一會兒,終於嘆口氣:“看來你是下定決心了。也罷,你是神鳳族少有的青鸞,也許註定了有所不同。傳你秘籍心法便是。”

冠燚毫不吝嗇地拿出神鳳族法寶浮光玉,抬手一施法術,浮光玉金光四射,光線耀目流轉最後彙集成字:

鳳皇瑰意

第一重

璃光流千羽

紋彩動雲霓

丹穴盈瑞氣

凌空常戚戚

扶搖承玉翼

麒骨燃紫霽

昂梓拂穹荒

冠宇懾蒙紀

金色的字符閃爍片刻后便消失。冠燚收起浮光玉說:“這是第一重的口訣,是外訣,你且練着吧,若是不適合也可儘早抽身。”說罷拂袖而去。

緋絕顏對這八句口訣已經瞭然於胸,不長卻足夠深奧了,既然是外訣,應該是最淺顯的心法,只是因神鳳族也有不同屬性,她的父兄皆是火屬性,而她是少有的冰屬性,體質不同所習道法不同會有很大的差異。

緋絕顏凝心聚法,穩息推脈,六覺全開,內心重複口訣,如口訣所說般薈氣運法,可是奇怪的是總會莫名地中斷,導致氣海外出,前功盡棄,秘籍就是秘籍果然拿來就什麼人都能練的,如今連照訣運氣都做不到。父君還說要在他監督下聯繫,如今老人家看也不看,管也不管,和從前有什麼兩樣。小時候父君對她的功課、禮儀、女紅看得緊,每每她有修行的難題去問父君,他就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學那麼厲害幹什麼,以後自有你的父君護着你。”然後置之不理,之前說了一堆理由賺得緋絕顏心軟,如今還不是一樣沒有改觀。

可是轉念一想,會不會是因為第一重太過容易,他老人家懶得說,或者認為師從西方神母的她應該儘快領悟?他離開時說了一句是外訣,外訣……這幾句口訣反覆琢磨下來,似乎並不是針對人形之態,莫非是神鳳原身才能修習嗎?

緋絕顏立刻起身,穿上侍女為她準備的綉金絲羽,綴滿金珠的白色裙袍,蹬上同樣金絲綉葉八寶攢金靴,飛奔去她小時候一生氣就躲起來的地方。

此地青圍翠繞,一痕瀑溪如練而垂,人跡罕至,幽靜清雅。

緋絕顏立刻化為青鸞鳳身,寬大的翼,青色閃金的羽,輕盈地盤旋。回想八句口訣,重新寧心靜氣,薈法聚心,斂息融脈。漸漸覺得經脈涌動灼熱,法力催動,周身如赤。緋絕顏所俢乃是西方神母親授的清凌道,屬於冰寒性質,這樣的焦灼感前所未有,一時間她有些難以承受,卻又硬撐着運法推氣,終於受不住一口腥甜的血湧出,血點如梅落在溪水邊的石頭上。

緋絕顏收了法術,一下子支撐不住跌在一旁。這秘籍果然不是鬧着玩的,父君和大兄都未練到最巔峰是有原因的,如今她只是運法就這麼大後勁。

“早說了秘籍難功,強行修鍊恐怕自戕。”冠燚不知何時趕到,緩緩走過來,將緋絕顏扶起來,用法力幫她調息。

緋絕顏在父君的法力中漸漸緩和了些,才有力氣說話:“這……鳳皇瑰意怎麼如此霸道?”

冠燚無奈地笑笑,從袖中掏出一顆藥丸給她:“吃下去,會好些。”然後接著說:“霸道?你才剛起步就覺得霸道了?神鳳族多數都是火烈屬性,此秘籍也是如此。你是神鳳族少有的冰寒屬性,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族人修習此道,所以很難說。也許你根本就不適合,又或者是另外一種可能也說不定,萬事萬物總是有出乎意料的解法。”

緋絕顏覺得父君話裏有話:“父君的意思是,要麼我連起步都不配,要麼我可能才是最適合這鳳皇人?”

冠燚沒直接回答:“為父自認為已經天資絕頂,可是畢生修鍊也不過八重,最後一重無論如何也參不透。也不知是不是天命所限,有時候覺得想不通的事可能翻過來就是正解。只是想想而已,你母親知曉你要修鍊鳳皇瑰意,跟我鬧了半日,想來勸你估計你也不聽。你睡着的時候她來看過你,卻又負氣避開咱們爺倆兒。”說罷,無奈地抖抖袖子。

緋絕顏是知道的,父君與母親是結髮夫妻,神鳳族一生只鍾情於一人,就算別的氏族為了開枝散葉後庭廣納佳麗,父君卻始終不為所動。然而恩愛夫妻也不是順風順水的,父君與母親都是倔脾氣,一有口角就誰都不讓誰,避個幾百年不見,互相有事不是寫信就是派人傳話,什麼時候哪一方忍不住思念先破冰,冷戰才罷休。

在緋絕顏小時候的記憶里,人都說父母是難得深情伉儷,在她看來他們不是冷戰就是準備冷戰,她還被迫當過幾次信使。想來男女之間的關係也不盡相同,戲文電視裏那些濃情蜜意多是編者想出來的,一旦動真格的,能有幾個風平浪靜的。她從前和戚源崇不也是三天一吵,兩天一鬧。

冠燚接著說:“所以你也別太灰心,自己找找原因吧。有些事如蒙塵,只有你自己想通才有收穫。你既師從西方神母修習清凌道,自是有慧根的,我和你兄長的經驗反而未必適合你。不過你放心,為父為你護法就是了。那冥蛇……”

緋絕顏一聽“冥蛇”兩個字,心就一提。

“你究竟與那妖孽有何糾葛,為何非要揪住不放,多大的仇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呀?”冠燚挑着眉毛問。這女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並非睚眥必報,卻也得理不讓,不過區區一個冥蛇看不慣斬了了便是,何至於還讓她成了氣候這般棘手。

緋絕顏猜想父君早晚有此一問,思忖着說:“女兒遊歷人間時,一時不察,遭這冥蛇設局陷害至絕境。除此之外,這妖孽危害人間許久,助紂為虐,屠戮無數,更是日前偷襲西域神府的幫凶,於情於理都不可留。”

冠燚捋了捋鬍鬚,說:“既然是魔寇餘孽,那麼西域神府更應該捉拿歸案,你既已卸下神使之職,如何就輪到你插手?”

緋絕顏想了想說:“父君有所不知,本來西域神府已將她收押,女兒也想作罷的。可她竟然從西域神府的獄中出逃,女兒既與她有私怨,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她死於他人之手。”

冠燚點點頭說:“親自了解她,看來仇怨不淺哪。一個不入流的冥蛇,竟然也惹得上神鳳族大祭司,嗯?”

緋絕顏知道父親一定滿心疑惑,而且憑着他老人家的手眼通天早晚要知道,她咬了咬嘴唇說:“是,她利用女兒的情劫,罪在不赦,我絕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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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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