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流螢
“轟隆！”
天公擂鼓，龍蛇起陸。
天色漆黑一片，滾滾烏雲匯聚。
獨峰山上。
林蕭睜開雙眸，有些意外。
“一場急雨？”
倒是來的正好。
獨峰山高百米，前些日子曬得地皮開裂，靈植都種不好。
等這一場雨過去，正適合鬆鬆土壤，為之後的安排做好準備。
喝完最後一杯茶，他站起身，正準備去自己倉促間蓋起來的木屋小憩半晌，蓋住階梯的氤氳忽然傳來觸碰的回饋。
林蕭眉頭一皺，視線遠遠投去。
一個渾身黑乎乎，氣喘吁吁的小乞丐，正站在山門前，不知所措地望着擋住自己的雲霧。
“凡人嗎？”
洞察之眼瞬間穿透對方的軀體。
白到幾乎透明的氣運，從她的身體裏緩緩飄起。
“……”
林蕭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稀薄的氣運，寡淡如風，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斷絕。
倒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嘆息一聲，揮舞袍袖。
山間頓時捲起一陣颶風！
小乞丐緊張地閉上雙眼，只感覺自己被空氣包裹。
再睜開雙眼時，已然到了山腳下。
伴隨着這股氣流的，還有一道如夢似幻的話語。
“你我之間並無緣分，請回吧。”
話音幽幽，消弭在天地之間。
小乞丐獃獃地站在原地，從沒想過連見都沒見一面，就被仙師請下了山。
頭頂電蛇猙獰，雷聲隆隆。
大雨即將落下，她卻迷失了方向。
拜不到仙人，仇就無法得報。
仇無法得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沒緣分……
擺在她面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麼有緣分，要麼死！
小乞丐咬緊牙關，再次踏上青石台階。
一步，兩步。
三步，四步。
大雨傾盆，頃刻間打濕了她的衣裳。
沒過幾分鐘，水珠延綿成小河，一路流淌下來。
上山的路愈發難走。
小乞丐撐着身子，走一步歇三步。
體溫快速消退，腳步虛浮，彷彿隨時都會掉下去。
額頭開始發燙，竹竿般瘦弱的身體同時開始搖擺。
她乾脆趴在青石台階上，穩住身形，一點點地往上爬。
幾百米的上升直行道路，硬生生走了一個多小時，才重新見到那片氤氳霧氣。
小乞丐不斷喘息。
一連休息了十幾分鐘，似乎才緩過勁來。
沒有選擇觸及身前雲彩，而是雙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直起身子，目光灼灼。
冷水打濕了她的髮絲，卻並沒能打彎她的脊背。
一霧之隔。
林蕭站在青石台階，白衣縹緲，注視着她眼裏的痛苦和決意。
許久，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少女的堅持，讓他想起了剛開始追求仙路的自己。
雖沒有這般低微，卻也是九死一生才換來的機遇。
“雖然對不上要求，但心意可鑒，收為凡俗大弟子，至少也能讓你免受紅塵之苦。”
如此說著，林蕭揮揮手掌，移開了面前的雲霧。
白衫飄搖。
少女迷茫着抬起頭，只看見一張丰神俊朗的臉在緩慢靠近，嘴裏忍不住呢喃道：“好漂亮的……仙尊。”
身子一軟，徹底失去意識。
林蕭單手扶住她柳枝般細嫩的胳膊，聽見這彌留之際的話語，既感慨又嘆息地搖了搖頭：“都快死了，還關注這些東西？”
不需要伸手探查，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女燒的不輕。
手掌一翻，取出一枚療效較低的療傷葯，塞進她的嘴巴里。
她還是凡人，品階太高的療傷葯服用起來有害無益。
不過，
哪怕是最簡單的療傷葯，治療一個發燒也是簡簡單單。
感覺藥物開始起效果，林蕭將她攔腰抱起，帶回到自己山頂的小屋子。
一路上，雨水就像是有生命般躲着他們。
隨手找了套還沒有穿過的道袍，以指做刀，寥寥幾下裁剪出適合她的尺寸。
單手掐了一招驅塵術，將身上的髒東西全都趕走。
林蕭將她帶到自己的床邊，蓋上被子。
這些都是他昨天買的，還沒用過。
築基期修士可以無損熬夜，大多數時間，他都是通過修行來度過夜晚的。
掖好被角，林蕭指尖亮起翠色的光芒。
沒了那些臟污，少女看上去精緻可愛，肌膚白皙。
安詳酣睡的模樣，好似一朵純潔的睡蓮。
和那個黑糊糊的小乞丐，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非要說的話，就是身上那零零碎碎的傷口，實在令人觸目驚心。
難以想像這樣一個小姑娘，是如何在紅塵中存活至今的。
“好好睡一覺吧。”
翠光入體。
林蕭看了眼她依舊薄如蟬翼的白色氣運，轉身走出木屋。
雨勢漸漸弱了下來。
林蕭擺動劍指，伐下幾棵巨樹用作原料，蓋起一間新的屋子。
剩下的廢料，做完桌椅浴桶，幾乎也不剩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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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還有雨水，又開闢出一小片土地，將靈植種子撒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林蕭並沒有再繼續下去，扭頭回到木屋。
房間裏的少女已經醒了，此時怔怔地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柔軟的被褥。
聽到房門被人推開，下意識投來視線，驚呼道：“你是那個……那個好漂亮的仙尊！”
林蕭眉頭微蹙，對她的冒失不太滿意：“你冒死登上獨峰山，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不是！”
少女驚嚇一瞬，反應過來，在床上翻了個身，朝他的方向跪下：“我想收仙尊為徒，呃不對……我想拜仙尊為師，修習仙法，懇請仙尊收留！”
林蕭頓了兩秒，問：“你叫什麼？”
“安流螢，我很厲害，洗衣，煮飯，會做很多事情，阿娘之前總誇我，說我是王朝第一才女。”安流螢立刻說。
“……”
見他沉默，安流螢頓時有些着急，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看。
終於找到自己精心包起來的大肉包，有些忐忑地遞向他。
“這是什麼？”林蕭明知故問。
“這是我給您帶的禮物……大家都想法子討仙尊歡心，這是我身上最好的東西了。”
安流螢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拆開油紙，露出擠壓的有些變形的包子。
小姑娘抿了抿嘴，掩飾住心底的幾分渴望，像是要喂他似的往前遞了遞。
“諾，還熱着呢。”
“……”
林蕭這次是真的無語了。
街口四枚銅錢的肉包。
你就拿這個考驗幹部？
哪個幹部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不過，
看着少女希翼的表情，已經決定將其收入座下的林蕭想了想，最終單手取了過來。
安流螢的視線立刻追上肉包，落到他的手上。
卻見他單手劍指，頂端吐露鋒銳寒芒，直接將肉包一分為二。
林蕭握着其中一份，將另一份遞到安流螢面前。
“你天姿愚鈍，在修行方面難有建樹，我可以收你為徒，但若想實現抱負，沒有百餘年，幾乎難以見到希望。”
“仙途坎坷，入門便是半生。你若有心，拿下這半份，喚我一聲師尊便是。”
安流螢好像嚇到，又好像被驚喜衝垮，整個人愣在原地。
林蕭嘆了口氣。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管系統收個徒弟，沒想到是個傻乎乎的。
早知道就找那個訓練時長兩年半的湊活一下了。
雖然這個更漂亮養眼。
他咳嗽一聲，詢問道：“聽懂了嗎？”
安流螢抖了一下，立刻點頭：“聽懂了聽懂了。”
“聽懂了就吃吧。”林蕭又嘆了口氣。
“嗯，謝謝師尊！”安流螢眼神發亮，立刻咬了一大口。
林蕭沒什麼胃口。
想着是便宜徒弟的拜師禮，丟掉似乎不太合適，喂到嘴邊時順勢看了她一眼。
大口大口吃着肉包的安流螢，不知何時，渾身上下竟流淌出綠色的氣運之光。
隨着吃下去的越來越多，光芒快速轉變為藍色，隨後是紫色……
在他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漆黑的光輝直通天際，將整個木屋都攘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