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調包

第22章 調包

天漸漸放亮,市場裏人也多起來,討價還價的喧囂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除了紅葉中巴的遊客,也來了不少其它旅遊團的人,中國人成了主流。

一個又胖又矮的黑毛湊到江心洲身邊,開始嚷嚷着買皮夾克。

這個矮胖子很是爽快,拿着皮夾克在手裏掂量了幾下就掏錢。他付的是美元,綠票子上面的數字“100”格外醒目。就在要成交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個瘦子,黑頭髮,大鼻子,典型的高加索人,中國人叫他們“黑毛子”,以區別於黃頭髮的俄國“老毛子”和“黃毛子”。

瘦子從胖子手裏一把奪走皮夾克。

“這件皮夾克我要了,我出120美元。”

說完,瘦子從兜里掏出兩張票子塞進江心洲手心裏,一張面值100,另一張20。

一件皮夾克平白無故可以多賺二十美元,江心洲不禁竊喜,於是他把一百美元退還給了胖子。

這下可把胖子惹毛了,他暴跳如雷,從瘦子手裏一把奪過皮夾克,又抓起江心洲手裏的兩張票子塞到瘦子手裏,還給他。

“做生意要講信譽,買東西都有個先來後到,懂不懂?講好的價格怎麼能說變就變呢?”

胖子非常不滿,一邊嚷嚷着,一邊把原來買皮夾克的一百美元重新塞進江心洲手心裏。他瞪了江心洲一眼,又瞅了瞅那個瘦子,然後拿着皮夾克氣乎乎地走了,他交錢時特意使勁兒捏了捏江心洲的手,暗示江心洲把錢攥緊點兒,別被人搶走了。

胖子的舉動激怒了瘦子,他拽住江心洲的衣服,不依不饒,好像胖子買走的不是普通皮夾克,而是他的心愛之物。

江心洲從蛇皮袋子裏再拿出一件皮夾克,但瘦子就是相不中,又換了一件還是不滿意,一直嚷嚷着要買胖子拿走的那一件。

瘦子的喊聲驚動了過路人,人們紛紛走過來看個究竟。凡正這年頭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鬧得越凶越有看頭兒。

人越聚越多,瘦子的叫聲也越來越響。不論江心洲如何解釋,他就是不聽,江心洲被瘦子死死纏住。

方永智只好過來幫忙,他勸說了好一陣,瘦子才善甘罷休,過了一會兒瘦子突然不見了。

因為一直爭吵,江心洲沒來得及看手裏的錢。這會兒,他鬆開手,發現手心裏的錢被捲成了一個紙團,紙上全是汗。他打開紙團,驚異得睜大了雙眼:

竟然是一美元!

胖子和瘦子演了一出雙簧,調包了!

“智哥!我被騙了!胖子、瘦子,你倆不得好死!”

江心洲很是失望,也很氣憤,更覺得窩囊。剛才他還為智哥損失一件皮夾克憤憤不平,為自己感到慶幸,轉眼間,自己也成了受害者。

短短的半個小時,方永智和江心洲接連上當受騙,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看來,經商也是需要時間磨練的。

“心洲,不如咱倆合作吧。你賣貨,我數錢,你看怎麼樣?”

“好啊。”

江心洲和方永智由單打獨鬥變成結盟合作。方永智是俄語通,對盧布更在行,於是方永智負責收款,江心洲只管放貨。江心洲每次只拿出一件皮夾克,不到方永智點完錢,絕不往外放第二件,免得人多手雜,被人順手牽羊。

這就是賣方市場的好處,當貨物供不應求時賣方可以佔據絕對的市場話語權,想怎麼賣就怎麼賣。

雖然是初次合作,但兩人配合還算默契,幾十件皮夾克沒用多長時間就銷售一空。

“心洲,今天幹得不錯。”

方永智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蛇皮袋子。

“智哥,多謝你。分工合作是招妙棋,雙贏。”

“是啊,有時候合作比單打獨鬥的效果來得更好,希望你我將來還有合作的機會。”

“智哥,你賺多少?”

“19件,每件賺300,總共賺了5700塊,丟失的那件賠了差不多100元,這樣算下來,凈賺5600元吧。”

“哇,智哥,你發達了,已經是半個萬元戶了!”

江心洲說得沒錯,在當下的國內,萬元戶就是大牛。當然,江心洲也沒少賺,他只比方永智少帶了兩件,現在想起來,再多帶一包貨該多好啊,帶一件賺一件,這樣賺錢的生意打着燈籠都找不到。江心洲連拍自己的大腿,追悔莫及。

此刻,倆人臉上的陰霾早被賺錢的快樂沖洗得乾乾淨淨。

“心洲,我想上街給小石頭買點東西,你去不去?”

“小石頭是誰?你的孩子?”

“是我收養的孩子。”

方永智把自己與小石頭相遇的前前後後簡單說了一遍。

“智哥,你真了不起,兄弟我佩服、佩服。”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去,必須去。我要給我妹妹買點禮物帶回去。”

“你好像很疼你妹妹啊。”

“那是當然。我妹妹是大學生,現在大三,還有一年多就畢業了。”

江心洲說起妹妹時一臉的驕傲。”

“有你這樣的哥哥真好。你妹妹肯定為你感到自豪。當然了,最自豪的還是你父母。”

“父母?”

江心洲喃喃自語。

“怎麼了,心洲?”

方永智發現狀況不對,江心洲的表情變得憂鬱起來。

“我沒有父母。我五歲那年母親難產,妹妹保住了,但母親卻永遠離開了我們。父親從小拉扯我和妹妹長大,我上高一時父親患了癌症,不幸去世。是好心的舅舅收養了我們,供我和妹妹讀書。妹妹讀書比我好,高中畢業后我選擇去東莞打工,供妹妹讀書。”

江心洲沉吟了一會兒,繼續講述他的故事。

“到東莞後日子並不好過,我先後換了好幾家工廠,電子廠、服裝廠、汽車配件廠都干過,也在典當公司上過班。後來,我到了一件機械加工廠當庫管。有一天晚上,主管在大街上玩一種叫‘打百分’的撲克,我剛好從他身邊路過,就順口喊了一嗓子,“牌真好!”,其實我根本沒看到主管的牌,就是單純地想拍主管的馬屁,沒想到卻惹下大禍。主管抓了四個二,兩個王,僅有的六個大主被主管拿下,而且還有兩個K和兩個十,把分數穩穩地控制在自己手裏。這樣的牌真是千載難逢!

打百分就是總分設定為一百分,四個K是四十分,四個十也是四十分,再加四個五是二十分,總計為一百分。四個人打牌,三打一。大家輪流摸牌,最後在桌面上留下六張底牌,供莊家調用。按抓牌次序叫分數,誰出的分數高,誰就成為莊家,但最高不能高於七十分。用一百分減掉莊家出的分數就是其它三人要拿到的分數,比如,莊家出70分,其它三人就要拿到三十分,才能獲勝。莊家出的分數越高,風險越高,當然利潤也越高;反之亦然。

主管的牌好到不能再好,不知是主管下注太多,還是我的喊聲給人提了醒,其它人紛紛棄牌,主管抓了一手好牌卻沒贏到錢。啪,主管狠狠搧了我一個嘴巴,打得我眼冒金花,趔趄了兩步。我沒看到你的牌,我是無意的,但主管根本不聽我的解釋。主管口口聲聲要我滾蛋,並威脅我離開工廠。這事不知怎麼傳到廠長耳朵里,廠長聽說主管毆打工人,直接對主管進行罰款。主管對我更仇視了。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有一天我請假外出辦事,回到倉庫時已經很晚。倉庫有兩個門,一個大門,一個側門。大門緊鎖,側門開着。我以為倉庫還在工作,就從側門走了進去。走到一個貨堆時發現老闆的父親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摟在一起。顯然我的到來驚動了他們,對方臉紅得像豬肝,我也是。我趕緊往回撤,灰溜溜地跑出倉庫。第二天,老闆通知我儘快離開工廠,我不服,但似乎沒有迴旋餘地。被開除的當天,我用小車悄悄拉走兩塊銅錠。在出售給廢品收購站、賺了一筆錢后我匆匆坐上北去的火車。路上聽人說,滿洲裏邊貿很火,很賺錢,於是就逃到了滿洲里。”

果然,每個來滿洲里的人都不一般,身上都隱藏着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先有彪哥,後有江心洲,再想想自己,方永智不盡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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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蕩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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