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兔子
兔子跟着哥哥回了家。
很新的家，家電傢具齊全，佈置溫馨，沙發上擺放着可愛的卡通靠枕，牆上、電視櫃下和房間裏，四處都是兄妹倆笑容燦爛的照片。
哥哥正在廚房裏忙着做晚飯，時不時飄出陣陣香味。
兔子眼神獃獃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天都沒黑，為什麼要做晚飯呢？
兔子眼神閃過一絲疑惑，而後盯着忙碌的背影，眼神再次變得獃滯起來。
“阿鈺，吃飯了。”男人溫柔的聲音傳來。
桌子上的菜品非常豐盛。
許多菜品兔子從沒見過，在她坐下拿起筷子夾菜的瞬間，那些菜品擁有了實物，色澤、香味變得更加誘人。
兔子嘗了一顆蝦仁，很好吃，味蕾的觸發似乎激活了她的神經。
她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想起來了！
兔子急忙放下筷子，“哥哥，我的精神體好像不見了。”
“是啊，它去哪了呢？”
對面的男人並不動筷，依舊一臉溫柔寵溺，“你把它叫回來，好嗎？”
兔子突然站起身，茫然道：“嗯，我感知到它了，我得去找它。”
“不急，先吃飯，吃了飯哥哥陪你去。”
“好……”
吃完飯，男人不慌不忙地收拾餐桌，清理廚房。
而後打開家門，提着一袋垃圾，牽着她出去尋找自己的精神體。
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彷彿一對兄妹，出門尋找自己走丟的寵物。
精神連接變得似有似無，即將斷開，這讓兔子心裏本能地產生了恐慌。
她似乎還忘記了什麼。
可是為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
男人牽着她走過斑馬線，來到外面的大街上，聲音溫柔又充滿蠱惑，“它在哪？”
兔子張了張嘴，想告訴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對，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她潛意識裏在抗拒，不能將自己的精神體告訴哥哥，否則會發生可怕的事。
“阿鈺怎麼不聽話了，不是說好出來找它嗎？”
男人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齊耳的短髮似乎長了，垂在肩膀上，行軍背包放在了家裏，身上的那套黑色作戰服卻說什麼也不肯換下。
“快點，帶哥哥去找到它……”
“找到它……”
兔子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維，僵着身體往奶茶店走去。
精神體怎麼會自己跑出來了。
好像是她讓它走的……
但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
兔子臉上的表情逐漸轉為疑惑，邁着僵硬的步伐，眼見離奶茶店越來越近……
“卧槽！兔子你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在街角對面響起。
一行人突然出現。
馬路上的車輛時而疾馳而過，隔絕在他們中間。
兔子拚命控制住身體，轉身，然後看見一道身影衝過大街，快成殘影來到她身邊，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
是段析的聲音。
槍聲響起。
緊接着有什麼東西哀嚎着倒下。
兔子聽見了雲嚮導的聲音，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額頭。
“不要抵抗。”
雲昭說完這話，闔上了雙眼，無數熒光包圍了她們。
肩膀上的小青鳥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旁的陶浩浩直接呆住，一臉震驚，“雲嚮導還真不挑環境，在這街上就敢做精神疏導……”
以往疏導室的嚮導們，做精神疏導前需焚香沐浴，就差燒香拜佛了。
儀式效果拉滿。
謝途並不搭理他，獨自進入奶茶店，片刻后，提着一隻國王變色龍出來。
“回去吧，安全了。”
小傢伙眼睛溜溜地轉動，對着謝途表情說不出的委屈。
身影漸漸消失，回到了它熟悉的精神領域。
……
風聲鶴唳。
明明是片熱帶雨林，現在卻像童話里女巫居住的黑森林。
黑色的枯樹插在黑土地上，光禿禿猶如死木，彷彿連皮囊下都堆滿了黑暗物質。
一人一鳥站在無邊的黑暗之中，連天空都飄散着黑色細線。
雲昭微怔。
不過分開一日，兔子的精神領域被侵蝕的如此嚴重。
只怕他們再晚來一會兒，兔子就會變成和周天奇一樣。
雲昭踩着黑土地，巡視一圈，然後看見了趴在樹上的國王變色龍。
它好像也才回來，身上的鱗片幻化成顯眼的白色。
生怕她看不見似得。
小青鳥歪着腦袋：【它說它很難受。】
雲昭伸出手，讓它趴在自己手臂上，瑩瑩光亮將它包裹住，凈化着它身上的黑暗物質。
變色龍四肢爪子緊緊扒拉着她，舒適地仰起頭，吐出小舌頭。
雲昭笑了笑，指尖微動。
肩膀上的小青鳥撲騰翅膀飛了起來。
驀地。
體型巨大、發著耀眼青光的大青鳥，在兔子的精神領域憑空出現。
大青鳥張開巨翼，盤旋在黑暗的天空，仰頭髮出鳴叫。
無數綠色的精神絲，從它的翅膀下出現，以雲昭為中心，沿着黑土地瘋狂往四周蔓延開來。
亮眼的熒光沒入黑土，沒入黑色的枯木。
巨大的翅膀扇動，兔子的精神領域裏颳起了狂風。
雲昭孤獨地佇立於森林中，單薄的身軀不動如山，任由風吹散她的髮絲。
異常強大的精神力，足以支撐起A級哨兵的整片精神領域，綠色熒光的精神絲，猶如夏夜螢火蟲，霸佔了熱帶雨林。
枯木開始逢春。
從黑色變成褐色，枝葉緩緩伸展開來……天空逐漸放晴。
天上盤旋着的龐然大物，發著耀眼光芒，照亮了每個角落。
天空放晴，樹木發芽……
雲昭正準備收回精神力，卻在此時捕捉到一段記憶。
畫面中。
與兔子長相七八分相似的男子，穿着曙光基地作戰服，舉着把眼熟的狙擊槍，正在訓練場上，與陶浩浩等人進行模擬對戰。
畫面一閃而過。
緊接着是成年後的兔子，接過那把保存完好的狙擊槍，加入曙光零隊，成為隊裏最小也是唯一的女隊員。
一望無垠的廢墟遺址，他們在執行任務。
隊員們正在瘋狂奔跑。
兔子趴在前方屋頂上，瞄準追逐而來的高級畸變種。
那些畸變種已經進化出翅膀，口器伸縮速度之快，猶如尖銳的利器朝人襲來。
陶浩浩在喊：“汪嘉毅！快點弄死它們！”
兔子本來正準備射擊，卻因為這一聲吶喊走神了，錯過最佳時機。
她不叫汪嘉毅。
她是汪嘉鈺啊。
汪嘉毅是她哥哥，已經死了……
死了……
畫面又一轉。
陶浩浩正低着頭站在謝途面前認錯。
“她是嘉毅妹妹，我在緊急時刻，下意識就喊出來了。”
嘉毅是他們的隊友，一直擔任隊裏的狙擊手。
妹妹繼承了哥哥位置，令大家總覺得他還在，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給妹妹取個綽號怎麼樣？”
段析建議，“下次就不會叫錯了。”
宋良：“她小時候走路蹦蹦跳跳的，嘉毅說像個小兔子，叫她兔子吧，叫習慣了，就好了……”
習慣……就好了嗎？
暗處的汪嘉鈺悄悄後退，一溜煙狂奔回家，紅着的雙眼，看起來真得很像一隻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