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國將亂

第100章 國將亂

上京很大,易年第一天來的時候就感覺的到,那時和龍桃兩人進城之後,易年便被京都的繁華迷了眼,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如此熱鬧的地方。

從南城門進來,走了很久,問了路人才找到周晚的家,在上京城的東北角。

而入城時那條一眼望不到頭的大街北方盡頭,便是整個北祁最重要的地方,北祁皇宮。

易年沒去過,也沒往這個方向走過,周晚帶着自己和龍桃在上京閑逛的幾天也沒有來過此處,畢竟這不是遊玩之地。

易年坐在車中,看着對面的二皇子,有點奇怪。

皇宮裏的御醫應該很多,醫術高明的更是不在少數吧,自己只是一個江湖郎中,雖說師父醫術高超,可畢竟自己從醫的時間還短,能救秦懷素,那也是虧了青光的幫助,而他卻在這個時候來找我,真的只是為了給皇帝瞧病嗎?那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易年看着秦懷素,而此時的秦懷素也正看着易年,半晌,問了一個令易年十分意外的問題:

“你真的不是四弟嗎?”

易年聽見這個問題,笑了,先後兩次的澄清,加上自己師兄的撐腰,現在已經沒有人再會說易年是那什麼四皇子之類的話了。

可不想,再次問出這個問題的竟然是秦懷素,不過看着他現在十分不對的情緒,也沒煩,說著不是。

秦懷素問着為什麼,易年笑着回答,不像啊。

秦懷素聽見易年的答案,臉上出現了一絲苦笑,說著是啊,不像。

而後便不再多說,只是吩咐車夫快點。

馬車更快,北祁皇宮已經近在眼前。

到了城門,易年沒有出去,也沒向外看,秦懷素從帘子裏拿出在晉陽軍營拿過一次的令牌,守衛立馬放行,馬車又在寬闊的皇宮裏疾馳。

易年第一次來皇宮,心裏很新奇,想着拉開帘子看看,不過也知道此時不合適,便老實的等着。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終於停下,秦懷素下車,易年也跟着下來,二皇子在前,示意易年跟着自己。

出現在易年眼前的是一座很宏偉的建築,雕樑畫棟,氣勢磅礴,易年只看了一眼,就能感覺到比周晚家氣派多了。

門口兩排守衛,腰掛彎刀手握長槍,見易年跟着過來,立馬將他攔下,看着架勢,是要搜查易年帶着的工具藥箱。

秦懷素看見,大喝一聲,放肆,這是我請來的人,你們是信不過我?

守衛聽了,忙說著不敢,收回攔着易年的長槍,恭敬的送着二人進去。

二人進屋,易年看見兩人,一人威武挺拔,還有一個微胖的青年,也一同站在床前。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秦懷素拉着直奔床邊而去。

到了床頭,秦懷素對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說道:

“父皇,人帶來了”

說完,安靜等着。

床上罩着白紗,易年只能模糊看見一個人影,具體的長相看不出來,不過聲音很虛弱,說著,嗯。

費力的揮了揮手,二人退開,走到不遠處,安靜站着,看着易年。

秦懷素看見皇帝的動作,對着易年點了點頭,站到了兩人身邊。

不用想也知道,這二人應該是大皇子和三皇子。

易年上前一步,坐在床邊。

從小沒人教過易年見到君主時的禮儀,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能看見這當朝帝王,現在只能按着平時給人瞧病的方法,坐下后,輕聲說著,伸手。

而後,一隻滿是皺紋的蒼老大手從白紗后伸出,易年左手扶住,右手二指輕點腕間,而後微微側耳,安靜聽着。

脈象虛弱,時有時無,內府跳動艱難。

少時,易年通過脈相診斷,這是油盡燈枯之相,無病無災,只是老了,太老了。

猶豫了下,背對着三人,手指青光極暗,慢慢在皇帝體內巡遊。一周之後,易年收回青光,想嘆氣,又覺得不是時候,想着將皇帝陛下伸出的手放回,把情況對秦懷素說一下。

這不是病,不能醫,這是命,還剩幾天的命。

就在這時,皇帝看上去無力的手忽然抓住易年,力氣不大,易年不知道為什麼,不過沒有掙脫。

而白紗裏面傳出一個只有易年能聽見的微弱聲音,問道:

“今年多大了”

“十九”

易年不知道皇帝問這個做什麼,不過還是回著。

“家在哪?”

“青山”

“你師父讓你來的上京嗎?”

“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

易年回著。

“喜歡上京嗎?”

皇帝問道。

易年想了想,搖搖頭:

“不喜歡”

聽見易年的回答,皇帝陛下竟然笑了,易年看不見,不過聽的出來,隨後,又是兩聲咳嗦,可抓着易年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而後繼續嘮家常一般,溫和的問向易年:

“為什麼不喜歡,上京多繁華啊”

“人太多”

易年老實回答。

確實,這裏的人太多了,易年真的不喜歡。

皇帝一聲嘆息,送開了易年的手,自言自語道:

“性格會變,聲音會變,長相會變,喜好會變,可有些東西不會變”

易年問着是什麼,皇帝沒有說話。易年也不知道白紗裏面的北祁帝王是什麼意思,是自己問錯了還是不好回答。

不過沒讓自己走,也沒有表示,出於禮貌,易年沒動,繼續坐着。

半晌,裏面又傳出聲音,帶着心死之意,說著: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累了,你們出去吧”

說完,對着易年揮了揮手,易年起身退下,來到三人面前。三人也聽見了皇帝的話,下跪告退,四人出了門。

那魁梧挺拔的男子出門后,轉身下跪,對着裏面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時,額頭有血。

對着秦懷素和那微胖青年說道:

“二弟三弟,邊關戰事告緊,國祭之後就要啟程回西荒,父皇”

頓了下,繼續說道:

“父皇和朝中上下,就拜託二位弟弟了”

易年聽見,果然,周晚說的一點錯也沒有,大皇子出局了。皇帝陛下也就最近幾日時光,這天大的理由都留不住,現在的皇帝陛下,應該是個傀儡了。

就是不知道架空他的是老二,還是老三。

當年意氣風發的一代帝王,晚年竟落得如此下場。

今天自己來皇宮,應該是這位帝王最後的願望吧。

看現在的情形,自己無論是與不是,都已經沒有影響,皇位已經不是皇帝陛下說的算了。

易年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喜歡上京了,現在就連這皇宮中的空氣,呼吸起來都覺得壓抑。

大皇子說完,看着二人,等着回答。

秦懷素沒有說話,而那微胖青年,應該就是三皇子秦懷胤,拱手行禮,對着大皇子說道:

“皇兄放心,邊疆戰事要緊,我與二哥定會照顧好父皇,也會顧着皇兄說的朝中大臣,保他們無恙。”

說完,又看着秦懷素,說道:

“對吧,二哥”

秦懷素聽見,點頭,對着大皇子說道:

“有勞皇兄,上京的事,皇兄放心”

聽見二人說話,大皇子嘆了口氣,沒在說話,轉身離開,消失在皇城的夜色中,只是背影落寞。

易年看見,能想的到,此次一走,怕是萬難再回了。

三皇子看着遠去的背影,笑着對易年說道:

“今晚有勞易少俠了,聽聞易少俠醫術高明,如果以後有機會,懷胤真想見識見識。”

易年直覺上很不喜歡這個三皇子,看來自己和周晚能成為朋友,還是有點兒道理的,嘴上也沒客氣,回道:

“見識我醫術的都是快死的人,如果三皇子以後想見識,我隨時歡迎,定不會藏拙”

笑着說完,終於體會到了周晚與劍十一決鬥時候的心情,嘴上痛快,心裏確實也痛快。

而這三皇子聽完,也不怒,看着易年,彷彿是在看着一個將死之人,笑着說道:

“有意思,我等着,看看能不能等到那天”

說完,不等易年回答表態,挪着微胖的身子,向著東邊走去。

此時的廣場上,只剩秦懷素與易年二人,秦懷素沒有說話,易年先開了口,說道:

“今天找我來不是看病吧”

易年給皇帝陛下診完脈便知道,不是傷,不是病,只是時間快到了,自己能看得出,皇宮裏的御醫怎麼會看不出呢。

這三兄弟當然也知曉,可秦懷素還是去醫館找了自己,包括路上問自己的問題。

二皇子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易年繼續說道:

“我不是,方才皇帝陛下問了我幾句話,也知道我不是了”

一個將死之人還會在情緒中帶有心死之意,那隻能是自己惦記之事落空。

皇帝陛下最喜歡四皇子,世人皆知。

將逝之時,了卻最後願望,也是人之常情,易年不會怪秦懷素騙自己。此時也不覺得煩,反而覺得要是自己真是四皇子就好了。

白紗后的皇帝在易年看來,不是一代帝王,只是一個想要見上自己兒子一面的可憐老人。

只可惜自己不是,老人的念想也在最後時候落空。

易年嘆了口氣,又問向秦懷素:

“少一樓的殺手,是你派來殺我的嗎?”

秦懷素聽見易年的問題,沒有絲毫驚訝,搖頭說著不是。

易年點頭。

秦懷素看見易年的樣子,有點兒驚訝,問道:

“你信?”

易年說著信,周晚看人挺準的,我就是問問,確定一下。

他說不是的時候,易年聽見,心跳沒有絲毫變化。

眼神表情可以騙人,不過秦懷素一個平常人,不曾修行,沒有那控制心跳的本事,而且自己問的突然。

上京的人心太複雜,易年分不出誰好誰壞,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來勸說自己的想法。

秦懷素還是一直沒有說話,看着夜色里的皇城,不知道在想什麼。

易年說道:

“天晚了,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回去了”

秦懷素吩咐人備車,等待的功夫,易年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能成嗎?”

秦懷素沒有避諱,說著:

“不知道,不過北祁不能亂,天下也不能亂,我本不想爭,可是不得不爭。老三牽扯的東西太多,北祁承受不起。”

易年聽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聽秦懷素的口吻,聯想着周晚的分析,機會不大。

馬車到了,易年上車前對着秦懷素說道:

“一切小心”

秦懷素點頭。

馬車帶着易年疾馳而去,向著生塵醫館。

開始匆忙,沒來得及仔細瞧瞧這北祁皇宮,而走時,易年沒了心情。

剛剛三皇子和大皇子的對話,易年聽的出來,老三用簇擁大皇子的朝臣性命威脅,雖然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但是皇宮動亂,應該就在這幾天。

所以此時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大皇子必須得走,必須斷了那些人的念想。

北祁變天,就在這幾日了。

到時候,會死不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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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處有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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