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逢蒙
自那天之後，嘯天踏上了殺戮同類的道路之上，死在他手上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的父親。
忠？孝？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他從來都沒有被樹立過正確的三觀，他所想要做的，只有服從最具有權威的人，這個人之前是他的父親，現在是昆崙山的神明。
不要去思考他們的要求誰對誰錯，只要照着他們的要求去做就好了，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被他人賦予的，不管這個人是他的父親，還是救了他的神明……
嘯天在確認對方是需要被殺死的敗類之前，是能夠偽裝成為正常人的，就像之前在部落里一樣，他明明沒有感受過親情，但他必須要在外人面前和自己的父母裝作相親相愛的樣子。他不知道親情是什麼，但他可以演出來，現在也是一樣，偽裝成前來投靠的正常人類，對他來說更加是輕而易舉。
嘯天無疑是一把鋒利的刀，最可怕的殺手從來都不是擁有多強的力量或是技巧，而是有着絕對不會畏懼的心，而他，剛好就有。
只是，他本來灰暗無光的世界從某個時刻開始，照進了一縷微不可察的光亮。
夜深人靜的時候，鸞會像一個大姐姐一樣，降臨到她的身邊，她不會告訴嘯天他應該去做什麼，她也不會要求嘯天去學會什麼，她只是靜靜地把各種各樣在大荒中有意思的故事告訴嘯天。
嘯天一開始其實不是聽得很懂，他不明白四個人一起喝酒聊天為什麼重要到可以讓陸吾上神推脫掉神明的工作，就像他曾經也不明白為什麼村中的孩子們會偷偷將糖果塞到他的手中一樣，但是好像漸漸的，他開始嚮往這些美好的感情了。
他想要再好好品嘗一下那顆因為被父親發現而被踩碎在地上的糖果，也想要知道翹掉工作后偷喝的美酒究竟有多麼甘甜……不知道某一天，他有了這樣的想法。
“鸞姐姐，我想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和陸吾上神救了我，我就沒有機會感受到這些美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你替我去好好感謝陸吾上神，之前的我太不懂事了，我怕陸吾上神還在生我的氣。”
鸞臉上難得出現了錯愕的神情，她溫柔地撫摸着嘯天的頭，感動的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個孩子，他終於學會了表達自己的情感，看似簡單的一小步，人間卻是已經過去了十年光陰。
這也是十年中嘯天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這十年來，鸞看着這個少年的刀下倒下了無數的同胞，她又何嘗不害怕他會和土縷和欽原一樣變得嗜血成性？好在是他與那兩個人不同，他能明辨是非地殺死惡人，而不殘害好人，在這一點上面，他已經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這十年，於天界是彈指一瞬間，於人界卻已經是滄海桑田。曾經獵殺并吞噬人類神使的旨意已經被扭曲，很多的靈獸為了得到賞賜，開始濫殺無辜，人類部落中出現活祭的事件也愈發地多了起來，因為缺少判斷被殺死的人是否是意神的神使，所以濫殺普通人類的行為也已經是屢見不鮮。
那一天，陸吾出現在了嘯天和鸞身旁。
“和我回去吧，以我的地位，他們暫時還是不會太為難我的。”
鸞自然是點頭同意，嘯天也一樣，沒有什麼意見，他本身就對殺戮沒有興趣，之所以會做這一切，也都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以及報答陸吾的恩情而已。
返回的路途上，他們卻是遇到了怎麼也沒有想到的兩個人，一隻黑色的四角山羊，以及一隻一隻鴛鴦一般大小的紫色的鳥。
陸吾感受到兩者身上強烈的殺戮氣息，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
“土縷？欽原？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他們倆現在已經沒辦法維持人形的樣子，甚至只能發出野獸最原始的嘶吼聲音。
陸吾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向他襲來的，只有最為猛烈的攻擊。
這兩個昔日的好友此時實力大增，讓陸吾都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只能說狼狽而勉強地進行抵擋着。
場面一度僵持住，陸吾並不是沒有擊敗他們二人的能力，只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對着昔日的好友使出全力。
土縷在交手之際，四隻漆黑如墨的羊角中散發出詭異不祥的氣息，一瞬間將陸吾包裹住。
陸吾暗呼不好，卻是被封住了行動，暫時無法動彈。
一個男人一步邁出，一隻手刺入了毫無防備的鸞的胸口！
鸞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神中的光芒就暗淡了下去，失去了人形，變回一隻青色的小鳥，落到了地上，鮮血染紅了一片荒蕪的土地。
陸吾眼中因為充血變成了血紅色，憤怒地變回了原型，撕開了封鎖住他行動的囚牢，朝着那個男人衝去。
“來得好！”
男人回頭，獰笑着伸出手，一顆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巨大眼球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因為憤怒而喪失理智的陸吾根本來不及反應，身上的力量就被吸入了那顆眼球之中。
他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在成神后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疲憊……
但是在這一刻，他的腦子卻是格外的清醒，他在最後一秒看清了那個男人的臉，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羿的弟子——逢蒙。
……
再次醒來的時候，陸吾看到的不是潔白美玉製成的天花板，而是一捆一捆勉強遮住陽光的茅草。
陸吾想要坐起來，卻是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格外沉重，想要移動一下都是十分地吃力。
努力轉動脖子打量着周圍，入眼的卻是破舊的泥牆，和空無一物的房間。
想要開口說話，嘴裏卻都是鐵鏽的味道，喉嚨像是被膠水黏住了一樣，想要動一下都疼痛無比。
嘯天見到陸吾醒了，連忙跑過來，見他如此痛苦地想要說話，趕緊去到門外的水缸中打水餵給陸吾。
喝下水后，陸吾緩了好久，才終於有了力氣。
然後，他猛地一巴掌將嘯天甩了出去，嘴裏嘶啞地怒吼着。
“你當時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救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