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心無用
沈明承準備起身時頓了頓，眼中流露出對這番話的難以置信，隨後轉頭看向殿下跪着的那人。
他說道：“攝政王剛回京中，陛下便如此急切地卸去他的職務，此舉恐怕會動搖軍心。”大殿上跪着的，正是戶部尚書李延。
一位鬚髮斑白、臉上佈滿滄桑皺紋的老者，頭戴烏紗帽，身着一襲紅色官服，此刻正正視着坐在高堂上九五至尊的男子，然而他的眼中卻毫無畏懼之色。沈明承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早知此事難以避免，卻未料到會如此迅速被提上枱面。
“李卿，那你對朕的決定有何異議？”他審視着跪在大殿上的人，目光如舊。
“天子所做出的決定，是臣等絕不敢輕易置喙的。
“只是老臣確實不明陛下為何突然撤了殿下的職務，難道陛下已有其他合適的人選？”
他的話句句在理，沈明承一時語塞。上官安國見狀，立即示意門下侍郎朱原安。朱原安領會其意，上前跪地反駁道：“我天齊人才濟濟，尚書大人何以只看重攝政王殿下？莫非認為我堂堂天齊當真再無能號令千軍的將軍？”
李延聽到此言，並未立刻回應，而是先環顧四周。朱原安得意地向他示威，但李延只是平靜地繼續道。
“哼！將軍？侍郎覺得那沉迷於美色、夜夜在花樓笙歌的靖王合適，還是那位整日飲酒作詩、遊盪於船上的梁王更合適呢？”
“李大人莫非認為，除了皇室之外，每年上榜的才子皆不足以勝任？大人這是在質疑朝廷選拔賢才的眼光和能力嗎？”
“呵，賢才？每年上榜的狀元郎，真正具備真才實學者又有幾何？難道不都是被某些人暗中操控了嗎？”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皆感汗顏，面面相覷，最後都不敢接話。沈明承臉色極其難看，瞳孔微微顫動。他很快沉下臉，低聲喝道：“李延，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嗎？不要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的身份就這這般肆意妄為。”
“天家之事，豈容你隨意評判？”
沈明承雖少動怒，但此刻聲音中已帶着幾分慍色，臉色愈發陰沉。“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眼下戰事初定，但關外已傳來西域部蠢蠢欲動的消息，他們四處招兵買馬，豢養軍隊，臣深恐日後會釀成大禍。”
“而玉夫人正是西域人，臣推測此事與她有關……”
話未說完，沈明承憤怒地打斷道：“李延！朕已給你機會，你卻如此不知好歹，竟敢妄議后妃之事。看來你真是病得不輕。從今日起，李卿不必再參與朝會，回府中好好休養，深刻反省！”說罷，他拂袖而去。
“退朝！”
李明德隨即宣佈，隨後緊跟在沈明承身後離去。
殿下眾人紛紛嘆息不已。
沈珩序聽后，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李延的為人，自然不會輕信那些捕風捉影的言論。
然而，忠言往往逆耳，李延的直言不諱恰巧觸動了沈明承的痛處，使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來檯面。沈明承才會如此嚴厲地懲罰他。
“殿下，那我們要怎樣解此局？”
“不解。”
他深知此事一旦曝光，必將使尚書府陷入輿論漩渦。此時，若有人還敢與他有所牽連，必將自食惡果。儘管心中充滿不滿，但時機尚未成熟，無法將那些人一舉擊潰。
“殿下，王妃已在府門外等候。”
沈珩序聽聞門外小廝的通報，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他臨行前，特地囑咐秦巡撤下那碗葯，這才安心離去。這一吩咐讓秦巡頗感為難，他愣在原地，凝視着手中的葯碗，最終嘆了口氣，將葯碗交給小廝處理，自己則緊隨其後。
馬車內。
沈珩序故意與晏雲裳保持一定距離，但晏雲裳已在他們之間放了一個冷梅靠枕。晏雲裳並沒有故意接近，她之前在等待時，不小心將房內的物品落下。
春芷本欲幫忙拾取，卻被她婉拒。在路上，她偶然見到一小廝端着葯碗，恰好與一名婢女相遇，兩人隨即開始閑聊。
“嗐，我原以為是什麼得寵的主子，不料殿下一眼都沒瞧這葯便派我倒了。”
“當真？我可瞧見今早王妃在廚房煎藥，還不許任何人插手。”
“真心又如何？只要殿下不喜歡，那一切不都是徒勞嗎？”
兩人還在交談之際，晏雲裳卻已心緒不寧，嘴角微微牽動，試圖平復內心的不甘，隨後毅然扭頭離去。
她緊咬着腮幫，怒氣沖沖地登上馬車。春芷見她神色驟變，不禁忐忑地問道：“小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真心或假意又如何，竟讓他們這樣糟踐我的東西。”
說罷伸出手一把將帘子扯下，而那橫在他們之間的靠枕，正是她先前放置的。原以為此舉能稍稍減輕她心中的愧疚，但現在看來，不過是徒勞之舉。沈珩序自然不明所以，只覺得車內氣氛有些尷尬，他也不知如何開口，只能靜靜地坐在一旁。
“殿下，這似乎不是去玉酥齋的路。”春芷在馬車外輕聲試探着。
“是，方才公主說的那些已經派人去買了，就不勞公主再走一趟了。”
男人只是淡淡地說著，隨後那隻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翻動着手裏捧着的書。晏雲裳聽后本想道謝，可話到嘴邊卻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既然拒絕我的好意，又為何處處替我着想？
晏雲裳心中不解，但還是沒問出口，側過身坐到一旁。方才沈珩序便察覺身邊坐着的女子微張嘴角似乎有話要對他說，可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
“一輪明月上欄杆。”
“了了從斯，心意始閑安。”可他的心卻再也靜不下來。
攝政王府。
馬車在青石板上緩緩停下，只是還未停穩，晏雲裳便急着下馬，因太過匆忙，險些崴了腳。身後的男人見狀，迅速伸出手想扶她，但晏雲裳迅速回神，撩開帘子匆匆下馬。
沈珩序盯着那隻落空的手，面色更加陰沉。待秦巡為他掀開帘子，只見沈珩序一臉咬牙切齒。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