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元熹自與父母說清了心意以來,元大人夫妻兩個還真箇就未再為著與韓家結親一事為難於她,且一直讓她有些煩惱不知要怎樣才能說出與其無緣、只是兄妹之情的話來如今一想也全是她庸人自擾,韓顧之似是早都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般,還未待她吞吞吐吐地說出一個大概來便就微笑着擺手示意其不必講了。
“你中如何想的我自明白,你我少時如何以後還當那般,你有什麼心事還可盡說與我聽,顧之哥哥依舊不會說與旁人,也還只你這一個妹妹而已。”
說實話,聽得韓顧之這一番剖白元熹真箇是有些淚盈於睫的意思了,可末了再聽他似渾不在意的一句‘傻丫頭’就還是將着心內感動的痕迹擦了個乾淨,如常地擺出那等兇巴巴的小女子模樣來,韓顧之也不計較,還是與以往那般為她撫了撫鬢邊的發,兩人之間的相處形狀至此倒就心照不宣地如以往那般無二了。
元熹自是歡喜她一向視若親人的顧之哥哥還能夠把自己當做妹妹相待,孰不知韓顧之的心內卻是酸澀異常,原本就只以為元熹年紀尚小,應還未解鍾情之事,因此上他便只將着自己的那番心意埋在了心內,可誰曾料想,她這才不過去寧州未到兩月,與着自己才一相見之機就張口將着他人的種種興頭頭地道了來,可見世間果有緣份一說,自己如今該做的便只是能如常的在她身旁盡些兄長的本分罷了。
韓顧之心中雖能想明白這些個道理,可他自少時便已然慣了元熹在旁歡言笑鬧,如今但一思及以後她將遠嫁他人便不由得暗裏傷懷起來,只是他終是年長元熹幾歲,且又讀了滿腹的詩書,正經的為人處事道理也極是明白,因此上自是不屑於做出那等愁情慘意的無良形狀來要她難過的,而他這樣清楚明白當然是讓元熹如卸下了心中的大石般着實覺得輕快愜意,在着家中的日子也過的越發逍遙自在,只是每每思及心上之人就還是有些茶飯無味、坐卧不寧的。
本來元熹若是這樣的情形時日一長自是要衣帶漸寬下去的,可想是她那樣的好顏色老天也不肯見其憔悴難過的,因此上她回了華州不過月余,忽就傳來了元大人須調任去秦州的消息了。
最初聽得朝廷調任自己至秦州任太守之時,元大人心內是頗有些郁意的,想他在這華州為官十餘年,一紙詔令下來便要從此遷往別處,任誰都會生出離情別意心中難過起來,再加之眼瞧着與好友韓學謙是不能親上加親了,那此一別後便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又可盡着性子的談天說地也讓人甚感胸中寂寥,不過最讓他難過的卻還是那已然生了外心的寶貝女兒,就算是秦州緊鄰着寧州城也不必喜形於色的那般厲害吧?看起來自己與夫人兩個還是甭指望她以後盡心竭意地承歡膝下了,這不孝女如今就已把爹娘忘到了腦後,只一心掂念着那寧州城裏的混小子了。
對於元大人已然有些現於面上的怨念元熹還是有所察覺的,不過卻也體諒他與韓師傅兩個知己傷別在即就全不計較了,只與着娘親兩個一力的張羅打點家中各項事務、囑意下人快些收拾行裝器物,如此方能快些起程前往秦州。
元家這母女兩個果是手腳勤快,不過三日,行裝就已然收拾了個妥當,家中下人也將着馬匹車駕全都備齊,而那即將接任之人也已到了華州境內,元大人便是再想耽擱都是不能,唯有悶悶地與着好友飲起了那送行之酒。
因同在席間相陪,元熹與着韓顧之兩個自也是飲了些,不過那點兒酒意雖是讓她暫且傷懷與着顧之哥哥的別離起來,卻也讓着她淺夢醒來之際相思情潮更為翻湧,是夜便就歪在窗檻上對着明月遙想,還有十餘日自己就可站到他面前了,也不知到那會兒他是何種驚喜模樣呢?
“小姐快些睡吧,明日還要趕好長的路呢。”碧闌這會兒進了房,為著香爐內添了把香后,再又將着她倚着窗扇關了個嚴實。
“就睡了。”元熹隨口應了下卻還是沒有挪去床上的意思,碧闌只當她因這離別添了心事,不由得又再度啰嗦起來道:“這會兒可是覺着捨不得韓公子了吧?怎也是一處長大的,總好過外面那后結識的不是。”
“你這丫頭當真是被娘教壞了,成日裏念叨這些。”元熹無奈地邁步去了床邊。
碧闌跟在元熹身後,待她上了床,邊為她放着紗帳邊道:“小姐便是嫌煩我也要說,韓公子可是把着小姐放在心尖兒上呢,可寧州那人卻未必。”
“你又知道些什麼?”元熹白了碧闌一眼,翻身面向了床里。
“他若真是掂記着小姐放不下,怎這些天了也未差人捎封書信來呢?”
碧闌這話小心翼翼地說出后,始終未聽得元熹的再發一言,因此她也就悄悄的自去睡了,只是元熹卻為此徹底失了睡意,心裏也有些亂糟糟的,倒是越發的想快些到了秦州去,可誰料這長夜漫漫,越盼越不到天明,真是一個挨字了得。
元熹因着夜裏未得好睡,第二日一早起身後便少了些精神,旁人看在眼內皆都以為她這也是傷別離呢,揮手作別之際倒都對她好一陣子的言語安撫,其中尤以韓顧之為甚,直細語輕聲地囑了她多時方罷,而待得元家車駕起行后也未肯當即離去,直在那路邊遙望相送,待得那一眾人馬都不見了方才黯然回身。
“將來也不知是哪個有福氣的能嫁給顧之這孩子。”元夫人在馬車之上也是時不時地扭頭回望,待到那些個送行之人的身影瞧不清楚了方才將着掀開的車窗帘布放下,而那騎在馬上趕路的元大人則還在一步三回頭。
元熹這日確也有些被着父母的離愁所染,思及這十幾年的兄妹情誼也自是有些神傷起來,可待要回頭再瞧上他一眼卻又怕娘親在旁想那些有的沒的,因此就索性閉目倚靠在車壁之上默不做聲了。
女兒的這副無謂模樣看在元夫人眼內自是憂悶,不由得輕嘆了一聲,“想來我女兒是沒福的了。”
元熹聽到此處只能睜開眼,拉長了嬌聲怨道:“娘——。”
元夫人也不為所動,自顧自地繼續嘆道:“你韓師傅自你師母前些年過世后便無心再娶,可見是個長情之人,顧之這孩子又象極了他,將來斷不會背着妻子做出一點兒風流勾當便是了,光是這樣的品行如今尋來便就不易,更別說他那等的人才樣貌了。”
“娘,女兒看中的只會更好就是了”元熹湊到元夫人身前,摟上她的脖頸膩着。
“但願吧。”元夫人輕拍了下女兒的手臂,有些不以為然。
元熹自知娘親這會兒並未將自己的話聽入耳,可卻也無意與她爭辨,只在着心內不服氣的暗暗回了句嘴,“待你與爹兩個見了蕭維便不會這般了。”
元府諸人這一路行來,車馬勞頓自不必說,待到得秦州之時已然是七月過半,而元熹的十七歲生辰便就在路上草草地過了去,愛女心切的元夫人雖恐委屈了女兒卻也無法,只能在着途中,於驛館歇息之時匆匆地為她買了件珠鏈做賀做罷。
元熹倒是全不計較自己這生辰要過的如何熱鬧排場,只一心掂念着何時才能抽身往寧州去,可到得秦州之後,元大人因着是新接任之官員,他自是有一番繁重的公務交接及往來應酬,而身為其家人,元夫人不必說是要陪在夫君身旁隨之前往各處與人交際往來的,連着元熹也不能在一旁躲清靜,讓人以為太守千金全見不得人,唯有耐起性子,今日裏到這府賞花,明日裏到那院遊玩,與着那些個秦州城內有些頭臉的夫人小姐們閑話笑談,直待到了八月初始,元府里才算是過的安靜了些,而元熹也終是難在家中坐得住了。
“爹、娘,我打算明日去寧州。”
正在品茶的元大人聽得愛女又要離家,那面上立時便就生出了勸阻之意,誰想還未等他開言那邊元夫人卻已經爽快地應承道:“去寧州總不好空着手的,明日裏先和娘選些個咱們從華州帶來的特產給人家帶去才好看。”
元熹聽着娘親的話也覺得甚有道理,因此也未疑它,誰料這第二日娘兒兩個好不容易自府中選了些個特產出來,元夫人卻又有了一番說辭。
“你爹如今既是秦州的太守,那你也就該為你伯父伯母挑些秦州的好東西帶去。”
這話說完便就拉着元熹去了市集,左挑右選了半日方才置辦妥當,而待到了第三日,元夫人就又指着曆書說今日不宜出行,元熹到此也就只無奈地順着她的心意行事,不無怨氣地嘆道:“那我過了中秋再去總成了吧?”
“我就說娘的小熹最懂事了,上回端陽節就未能和爹娘在一處過,這中秋節總還是要在家中的。”元夫人轉身將着曆書塞到站在一旁的元大人手中,對着他笑的極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