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個黑影
在沒有搞清楚二叔用意之前,汪少還不敢掉以輕心,當下滿懷戒備地盯着二叔的老臉,一言不發。
向良海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用討好的口吻應了一句:“二叔,他是我表哥。叫……”
話未說完,二叔抬手示意向良海不必多嘴,然後饒有興緻地對汪少接問道:“小兄弟,剛才見你威風八面的,咋就連個名都不敢告訴我?”
原本一場惡性的群體鬥毆就要在痞子溝茶坊上演,卻因為二叔的即時阻止被化解。
儘管內心充滿疑慮,但汪少對眼前這個二叔沒有絲毫的憎惡,相反還有些難以言喻的好感,這可能和剛才的解圍有關。
聽到二叔這樣提問,汪少的眉頭微微一皺,非常鎮定地吐出四個字:“我叫汪少。”
“汪少。”二叔喃喃沉吟一句,微微點點頭,接道:“汪少兄弟,我們先坐下來喝杯茶,咋樣?”
二叔的提議令汪少有點摸不着頭腦,和向良海面面相窺,搞不懂二叔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
前面打傷粗獷男人已經算是掃了二叔的顏面,就算二叔真的不追究這件事,可也沒有理由邀請汪少兩人坐下來喝茶吧。
彷彿看穿汪少的心思,二叔淡笑着補充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為啥要請你喝茶?”
不待汪少做出回答,二叔又道:“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有問題,所以才叫你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二叔口口聲聲只提到汪少,對旁邊站着的向良海置若罔聞,似乎沒把向良海放在眼裏,只對汪少感興趣。
也難怪,像向良海這般膽小懦弱,估計沒幾個人會對他感興趣。
雖然不明白二叔接下來要談什麼,但汪少也沒有理由提出異議,畢竟二叔沒有追究他打傷粗獷男人的責任,還替他解圍,單憑這一點就讓汪少心存感激。
見汪少悶聲不吭表示默許,二叔隨即叫人收拾出一張空桌,就在第三間茶坊最靠裏面的位置,三個人分主次坐定。
或許是第一次和二叔這樣平起平坐,滿臉驚喜的向良海有些受寵若驚,坐在位置上顯得手足無措。
汪少則相對要冷靜得多,反正已經留下了,該發生的怎麼都會發生,再擔心也是多餘。
很快,三杯熱氣騰騰的茶擺上了桌面。
聞着茶杯里飄出的濃郁清香,汪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在舉起鋼筋打傷粗獷男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安全離開這裏,並做好浴血博斗的準備。
沒想到關鍵時刻冒出這個看場子的二叔,輕輕鬆鬆化解了這場爭鬥。
不僅如此,還被二叔以上賓之禮招待,巨大的反差讓汪少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中。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二叔做出不同尋常的舉措?
滿腹疑慮的汪少望着二叔那張老臉,急切想從二叔口中得出答案,偏偏二叔在這個時候反倒不急了,一邊輕吹着浮在水面的茶葉,一邊淡笑道:“這是我托朋友從杭州帶回來的正宗西湖龍井茶,你們沒喝過吧?”
言下之意,他用這麼高檔的茶葉待客,已經算給足汪少的面子。
二叔話音剛落,滿頭大汗的曉宇被人帶回痞子溝,乍見汪少兩人和二叔坐在一起喝茶,吃驚之餘也只能誠惶誠恐地站在旁邊。
從曉宇難以置信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在納悶,為什麼二叔要對這個汪少如此優待,不僅對打傷表叔的事額外開恩,還用這種貴賓之禮相待。
汪少緊盯着曉宇的臉,雙目快要噴出火。
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全部皆由這個曉宇引起,若不是礙於二叔的盛情招待,汪少真恨不得先給曉宇兩個響亮的耳光。
迎着汪少充滿恨意的目光,曉宇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正視汪少的臉。
二叔放下茶杯,略帶慍怒地問道:“宇娃子,聽說你欠向三娃的錢,說說看到底是咋回事。”
面對二叔的詢問,曉宇不敢造次,當即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和向良海的描述基本一致。
汪少耐着性子聽完曉宇的陳述,就聽二叔接道:“既然翻了牌就要認賬,你為啥不給錢?”
“二叔,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確實急着要用錢。”曉宇苦着臉回道,擦了把臉上的汗漬接道:“本來打算明天就給他,哪曉得他心急,就叫這個人來找我討債。”
說到此,曉宇偷偷瞄了一眼汪少,滿臉不甘。
在月亮台和汪少等人遇上,打算用激將法將汪少引來痞子溝吃苦頭,沒想到弄巧成拙,竟然讓汪少和二叔坐在這裏喝茶。
儘管曉宇恨得牙根發癢,當著二叔的面卻不敢發作。
“我之前也輸了一千多塊現金,要不然也不會叫表哥來幫忙要錢。”向良海忍不住插了一句,似乎很受委屈。
二叔沉吟着點點頭,對曉宇接道:“你翻牌該多少錢,現在就還給向三。”
曉宇聞言,指着汪少的國字臉急道:“那他打傷我表叔,這筆賬該咋算?”
見曉宇突然把矛頭指向自己,汪少正欲駁斥,卻見二叔淡笑着對他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後狠狠瞪了曉宇一眼,意味深長地接道:“剛才誰先動手我看得很清楚,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現在只需把翻牌的錢還給向三,其他的不必多講。”
二叔說話的發音並不重,但卻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懾。
“我現在身上真的沒錢了。”曉宇苦着臉應了一句,眼睛望着桌面上的三杯茶若有所思。
二叔將聲音略微提高道:“沒錢該怎麼做,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曉宇聞言趕緊點頭,當著二叔的面立下一張字據,承諾在3天之內還清欠款,儘管心裏依舊是不服氣。
二叔將字據交到汪少手中,又訓斥了曉宇幾句,然後叫其先離開。
手捏還錢的字據紙條,看着曉宇怏怏不樂地離開,汪少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
雖然曉宇已經答應還錢,二叔對打傷粗獷男人的事情也既往不咎,但汪少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過今晚來痞子溝的目的總算已經達到,汪少突然感覺有些心累,不願再去傷腦筋琢磨,只想快點回家。
於是說了兩句客套話,站起身準備離開。
二叔跟着站起身,淡笑道:“汪少兄弟,你再等會,我有話要說。”
二叔的提議並不出汪少的意料,早在他喝止住眾人的那一剎那,汪少就明白,二叔定是有啥事要求於自己,否則不會平白無故地出面幫忙。
聽到二叔如此親昵的稱呼表哥,向良海暗暗竊喜:表哥能夠得到二叔的欣賞,他也可以沾光,以後在曉家村就不用再擔心被人欺負。
“向三可以先走了。”二叔並不在意向良海的存在,目標完全集中在汪少一個人身上。
“哥,那我先走了。”向良海對汪少豎了一個大拇指,揣好曉宇立下的還錢字據,歡天喜地的離開了痞子溝茶坊,沒有了先前的畏畏縮縮。
面對二叔的挽留,汪少找不到託詞來拒絕。
之前二叔及時出面喝止一場惡鬥,對打傷粗獷男人的事既往不咎,又勒令曉宇限期還錢,二叔所做的這一切令汪少的心裏或多或少都存在些許感激。
如果斷然拒絕二叔的挽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況且汪少也很好奇,二叔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要不顧一切地幫助自己。
想到此,汪少便乾脆地點點頭,重新坐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誰知二叔卻淡笑着搖搖頭說:“這裏太吵,不適宜談事,我們重新換個地方說話。”
還要換個地方?
環視這鬧哄哄的痞子溝茶坊,確實不適合談事。
看着二叔故作神秘的表情,汪少的好奇心大增,當即接了一句:“去哪裏?”
二叔意味深長地淡笑道:“去一個男人都喜歡去的地方。”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是什麼地方,但汪少已經猜到,二叔準備帶他去卡拉ok。
在古河縣範圍轄區內,最近悄然興起一種休閑場所,裏面配備了高檔音響,為客人提供伴唱。
不要以為卡拉ok只是唱唱歌,其實不然。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卡拉ok廳里,還配備了許多伴唱小姐,讓你在縱情高歌的同時,可以領略不一樣的關懷。
前提是你得付出足夠的鈔票。
“二叔,你的意思是說,去卡拉ok?”汪少試探着接問一句。
二叔淡笑着點點頭,不答反問:“咋,難道你不喜歡?”
平心而論,汪少早就對卡拉ok有所耳聞,亦很想去感受一下那份特別的新鮮。
可一想到那高昂的消費,汪少條件反射地搖搖頭說:“二叔,那些地方就不用去,有啥話就在這說。”
二叔大大咧咧地笑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啥,等下我會慢慢告訴你。”
然後不由分說地拉着汪少就往外走。
眼看這戲劇性的一幕發生,眾人在難以置信的同時,紛紛投來妒羨的目光,搞不懂這個其貌不揚的瘦高個小子為什麼會得到二叔的垂青。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沱江邊那排香蕉樹下,還躲着一個黑影。
看着汪少和二叔消失在夜幕中,黑影的雙眼就快要噴出火,嘴裏喃喃道:“麻痹的,看你還能夠神氣多久。”